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

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这是一句话,也是一本书。是作家张洁写的。

当这个书名印入我眼帘时,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收藏和阅读。

因为我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我也想看到,作家是怎么看待亲人的离去。父亲的祭日快到了,我越来越想念我的父亲。想在书中找寻一些慰藉。

《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张洁在书中所写的是她母亲的离去。从母亲患病,自己照顾,陪同治疗,母亲的生活片断,对母亲的爱和抱怨,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悲伤,我感同身受的边读边回忆和父亲的点点滴滴。也一样的悲伤和难过。

父亲本是一个身体很健康的人,生活习惯又好,在同龄人中很显年轻,就是因为高估他的身体健康,所以平时我们都忽略了对他的关心。特别是一个独居老人的精神世界。

父亲走后我才明白,阿尔兹海默症的高发,也就是老年痴呆症,这是一种不可逆转的大脑萎缩症,多数在六十岁左右人群有特征,人会变得孤僻、性格暴躁、丢三拉四、胡言乱语,慢慢的就连亲人也不认识了,到最后瘫痪、无意识直至死亡。这种病很可怕,发展过程有快有慢。多则七八年,少时二三年。

父亲走后我才明白,父亲身体好只是表象,而精神早已空虚,他只知道每天要锻炼身体,日行七八公里,每天念叨着吃韭菜补肾,其它东西就不吃。说话只会重复强调,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反应迟钝,这就是一种病态,而我们却浑然不知,仍觉得他精神好,能坚持天天锻炼身体。

想来父亲的晚年太狐独,根本没有所谓的精神生活,我们三个女儿都各自成家忙着各自的生活,忽略了对他的关心和照顾。而他自己,一不喜欢看电视,二不喜欢读书看报,三不喜欢社交活动,棋牌玩乐一概不会,也没有业余生活,有几个老朋友也在他的脾气怪异中不往来了。

想来父亲的病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孤独寂寞中加重的,最初亲朋好友发现父亲性格大变后曾提醒过我们,我们没有在意,想是他们小题大作了,我们比平时多了一些电话问候,直至有一次父亲走丢了,电话打得通,就是说不清自己的位置,我们慌慌张张发动所有亲戚找到天黑才找到。后来去了医院,诊断为大脑萎缩才知道父亲已进入病态了。而且没法逆转和治疗。

于是我们请了保姆照顾看护,父亲的老年痴呆进展很快,从得知到病故也就三年。最先的日子,父亲只是四处游走,这儿去那儿去,有点四处乱窜的迹象,后来,就变得黑白颠倒,日夜不分,经常半夜折腾,还有有轻微的暴力现象,我们只能把家内外上了明锁,以防走失。听说保姆因此偷了懒,经常把父亲锁在家里去玩耍。想起父亲被关在房里失去自由,只能对着防盗笼向外张望,我就落泪。可又无奈其何,每天吃完饭,我都要陪父亲出去走一走,可他已经没有了情感,不会交流,只会傻笑。你问他话也是不知所云。父亲已经快记不得我们了。我们每天强调告诉他是他的女儿,他也只是笑笑。慢慢的,父亲生活不能自理,再后来就瘫痪在床,不会进食,直至死亡,时间定格在了2018年的2月20日,大年初四。

照顾父亲的那段日子,如同张洁所写,字字心酸,句句泪。看着曾经伟岸的父亲病如小孩般需要人照顾,喂饭、给他穿衣、给他洗澡、给他换洗,随时拉屎撒尿在裤子里,一天几次,我们在心疼父亲的同时也受尽了劳累,有过抱怨,有过嫌弃,但更多的是无奈和不舍。虽有保姆照顾,但其中滋味不说便知,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想让她全心照顾,自己的亲人都难做到,何况是外人呢!我们只是尽能力的做着,抽时间做着,因为要上班,更多的时候还是得靠保姆,没办法啊!后期,因为是冬天,父亲的病情加重了,基本瘫痪在床,增加了照顾的难度,保姆没有及时换洗,得了褥疮,父亲每次换药都痛得吡牙裂嘴,但依然对着我们笑,眼睛亮汪汪的,我至今记得。

父亲是在过年期间走的,年三十的晚上,我们姐妹三个都没有回各自的家,决定陪父亲过一个年,像从前一样,一家五口团团圆圆,不同的是,从前是父亲做饭给我们吃,现在由我们做饭给他吃。父亲已经卧床二个多月了,精神还好,就是吃得少,每天都很安静的躺在护理床上,不会说话,只会笑,一双眼睛特别亮。四肢不会动弹,睡下去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就像一个具木偶。我猜想是大脑已经控制不了肢体活动了,无意识了。我们做好饭菜,把父亲扶起来坐好,穿戴整齐。一家人像以前一样围坐在桌前吃饭,那一晚,父亲破例吃了几口。问他这样一家人在起好不好,他笑笑说:好!后来的几天,父亲就闭嘴不再吃东西了,怎么都不张嘴。我们把饭菜用破壁机搅碎,用吸管给他吃,他最多也只是含在嘴里不下咽,过了二天,我们觉得不妥,只能送去医院输液。压根没想到父亲会因此离开我们。去医院那天,我让儿子背父亲下楼,父亲居然还记起他的名字,高高兴兴的笑了。父亲生前是最疼爱我儿子的,小时候也是父亲带大,常背在背上去买菜做饭。晚上我就让儿子在医院陪护了父亲,父亲一直看着孙子笑着,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一副很满足的样子。医生说父亲各项指标都很低,可父亲看上去精神还好。为以防万一,我和妹妹第二天去看墓地,民间有说法可以冲喜。没曾想回来的路上,妹妹来电就说父亲不行了。是三妹在照看父亲,临行前我交待过已经喂过蛋白粉了,可妹妹又喂了一次,或许是太稠,结果父亲吞咽时噎住了,医生急救开了气管,后来就说不行了。这让我猝不及防,我没想父亲这么快就离开我们,而且是在过年期间。

至今回想起来,我父亲是因为绝食而亡,亲人们都说是父亲慈悲,不忍再拖累我们。他看到我们姐妹三人,每天不嫌他脏给他洗身端屎端尿,已经尽到孝道了,他生前这么要面子的人,这么没尊严的活着,也是受罪,所以绝食而去。可我自己知道,是我们生前没有照顾好他,才让他得了这个病。对他关心不够,才让他失去精神寄托,没有了情感世界。父亲的晚年是多么孤苦无助啊,每当想起父母之爱的伟大和无私,谁说不是世界上最疼爱我们的人,而我们这些作子女的,回报父母的爱又能有多少,与之相差太远了。我不禁想起有一次父亲来我家,玩得有些晚,父亲说要在我家睡了,我担心父亲半夜会自己出门,没法看护,就残忍的拒绝了,说还是回家吧,又不远,我一会就开车送你回去。现在想想,父亲从心底是多么渴望和我们呆在一起,感受家庭的温暖。而我们长大后,各自成家,只顾着自己的小家庭,忽略了父母的爱,他们也是需要被人关心和疼爱的。所谓老小老小,都是一个样一个心态吧。父亲走时才72岁,还未达到平均寿命。

父亲走后,我才明白各项指标都好并不意味着没病,就像张洁忽略她母亲的脑垂体瘤,要是早点知道,也不至于病逝。而我的父亲正是我们过度相信他的身体,而忽略了他的情感生活,一个老人,晚年真的很可怜。那句常回家看看是真的需要。虽说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富裕多了,但家的味道也慢慢淡了,因为以前一大家子能住在一起很热闹,邻里之间也常来常往。现在有了各自的家就离开父母,居住条件好了,各有各的房。有的父母也不愿和儿女们住在一起,图个自由,殊不知,潜移默化中和父母就远了。他们有牵挂也难以启齿,不想成为我们的负担,而我们也渐渐忽略了对他们的关心和爱护。

虽说生老病死是人的自然规律,但情感是放不下的,难以割舍的,特别是父母的一生,给予了我们生命,养育我们成人,而我们却做不到陪他们终老,让他们受病痛的折磨,这是种遗憾,也是内疚。愿他们在天堂没有病痛。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亡,人生只剩下归途了。每个人都会老,也要面对生死,就让我们都活得坦然一些,在有生之年做自己该做和想做的事,好好珍惜还健在的父母,给予他们温暖和关怀,就像他们当初对我们一样,能够尽量陪他们终老,此生不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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