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归根

明天是4月9号周四,我92岁的舅舅在年前腊月25把右腿摔坏了,在本地一个条件简陋的养老院里住了总共70多天,他的小女儿准备用车子送回隔河渡水的青滩老家去。疫情加上病情,把老舅的三孩子拖累苦了,特别是他的小姑娘春元,虽说是住在她过世了的姐姐家里,前姐夫和两个大龄未婚的侄儿们都很在乎小姨,于是小姨每天都去养老院给她爸擦澡,喂饭,回家来有热菜热饭吃倒也让三个单身汉的家庭,有了其乐融融的氛围,想必九泉之下差一个月满60岁的大姐,若心有灵会无比安慰的!

我的这个老舅,和妈都属家里老幺。舅妈作为童养媳是被嘎嘎当成亲女儿看的,这样我妈们就算是有六个孩子的大家庭!三男孩三女孩,舅18岁,舅妈15岁时他们圆房,但妈和她姐还是叫自家嫂子姐姐。在遥远的三十年代,这个和睦的大家庭真让现在冷清寂寥的小家庭里人们羡慕!

我舅在他大哥结婚分家,二哥被国民党抓壮丁去远方的情况下,根本没机会上学认字,他一个成年不久的人,要下地干活种庄稼,养活嘎嘎,嘎公,姨妈,他妻我舅妈,他大妹我姨妈,他小妹我妈总共六个人六张嘴巴。那时候听妈讲她们家还养着大马是开磨坊的,主要给附近人们和地主老财輾米,輾芝麻榨油。所以土地改革时妈的娘家被划成上中农的成分了。

我妈出生于1938年的10月13日,她在29岁时生下我,后来又生下两个弟弟。她在跟师学医时岁数很大了,为此还受过不少冷眼冷语。但掘强的她,青滩四达岭上中农杜定发的幺姑娘,硬是在只有初中肄业文凭的情况下,学会了认药,抓药,打针,并且她打静脉的技术,堪称“一针见血”,在当时的青滩龙江卫生院无人望其项背。好多年她在工作中被评为县级“先进工作者”,奖品就是现在都不屑一顾的开水瓶,洗脸盆。我们家是我手有残疾的爸爸像顶梁柱一样撑着过活的。

我嘎嘎嘎公都是跟着小舅舅一家人生活,小舅还在舅妈的协作下,给嘎嘎嘎公养老送终入土为安了!我妈学医时吃住在娘家,那么大的人了学医却没有一分钱的收入,每天都回来吃住。所以三年学徒期满,就拖成了大龄女青年,直到认识了穷乡僻壤里出来当兵,然后分在商业上班的我爸,大她八岁的我爸就和她组成了家庭,再然后就由两个人变成了五口之家!

我妈对帮助过自己的小哥哥和嫂子怀着深厚的感情,我爸是孤儿没有兄弟姐妹,就把妈的娘家人都当成了亲人。我们于是和小舅舅及他的两男两女四个孩子都成了最好的亲戚!平常走动频繁,各种亲热。

现在,老舅在县城住了快12年了,他和我妈的兄妹情即将断续。他大我妈整十岁,这段延续了80多年的情谊,也将随着舅舅回到新滩老家而终结。他们兄弟姐妹六个,就剩下我82岁的老娘了。

我知道妈的心理是极度不舒服,不爽的!可是她那么会说话,那么会劝解别人的人,想必也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句话吧!做人像我老舅这样,年轻时扛起大家庭的责任,中年时在生产队里当队长,每天给社员们排工,这一当就当了二十多年。晚年时遇上移民搬迁,把户口转成了市民。并经常可以住在市里已退休的大儿子我表哥龙的家里,对比其他农村里老人,好多连船都没见过。这真也算是丰富多彩的一生了啊!

我看妈很伤感,好几次红了眼眶。我就瞎编说:其实人生活的地球好多迷的,每个人借着一个肉身生存着,死后只是肉体衰老消亡,灵魂还是存在的,会和自己家人交流,联系。我这么说,即是安慰她也是让她面临死期时不害怕。因为她真的是怕这一天到来,她每个月工资大部分都买药吃了,只要有点点身体的不舒服,她就赶紧拿出那本翻得破破烂烂纸张发黄的《方剂》学,边念叨,边写下药名,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秘书及跑腿的。那个小小十多平的陋室里,就有或苦涩,或清香的草药味了!

虽然我妈对我没那么深情款款,但我还是觉得有个妈住附近真的感觉蛮好的,我只有尽心尽力对待她,让她多活几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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