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已经弃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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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审神者一步一步走近。
琥珀仔细观察才发现他并不是荒井涉,两人只是相貌酷似。
他发尾稍长,带着自然卷曲的弧度,肤色苍白,五官略显阴柔。他袖上别着的徽章,是琥珀没有见过的纹样。
如果说荒井涉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尖刀的话,那眼前这个人就是把刀刃藏在了鞘中,让人看不清深浅。
“琥珀!幸也!”
千代子领着一队人赶到。她气喘吁吁地站定:“三区传送不到,我只能从二区的入口过来,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琥珀嘴上答着,目光还是停在那个审神者身上无法移开。
千代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圣君?你也在这里?”
来人正是神乐组首席——九条圣。
圣微笑道:“看到同僚的求救信号,就立刻赶过来了,万幸诸位都平安无事。”
“多谢。。。圣君相救。”琥珀迟疑着。世界上有两个相貌如此相似的人,会是巧合吗?
“举手之劳罢了,花咲组。。。可经不起再一次减员了。”圣似乎是意有所指道。
Ⅰ
匆匆回到本丸,琥珀一头冲进书房,启动了强制召回程序。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光芒闪现之间,她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生怕下一秒看到的就会是遍体鳞伤的三日月。
没有等待太久,光芒中出现了两个人影。他们还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已经回到了安全的本丸。
看到他们周身完好并没有受伤的痕迹,琥珀才松了口气。
大包平收刀入鞘,装模作样地掸了掸衣上的灰。“我干掉了十二个,你呢?”
“好像是十四个呢。”三日月笑道。
“哼,下次再比过。”大包平不甘地说。
然后三日月就被审神者扑了个满怀。
大包平默默偏过头张开了双臂,被赶来的莺丸提出了房间。
“等等,主公还没有抱我呢。”得胜归来奖励审神者一个拥抱不是吗?
“我抱你要不要呀?”古备前家的智商又被拉低了。
“不要。”
审神者捧着三日月的脸,踮着脚便吻了上去。
“哦呀,小琥珀难得这么主动。。。”脸上划破的伤口处传来湿润麻痒的触感。
琥珀小兽似地啄吻着他已经凝血的伤处,口中的铁锈味道又让她的心揪作了一团。
“乖,琥珀。”三日月安抚性地回吻她。
“不准再这么自作主张了听到了没有?”琥珀道。
“知道了,知道了。”
琥珀这才面色稍霁,拉着他便要往手入室去。
“比起手入,还是更想要些别的什么。”三日月把琥珀打横抱起。
琥珀腾地一下就红了脸,双眼不知该往哪里瞧。看来自己真的是白担心了。
内间的房门被踢开又关上,破碎的御守静静躺在地板上。
Ⅱ
柔情蜜意之后,第二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
三日月睁开眼,枕边早已没有人在。
听见里间的动静,琥珀搁下笔,进去替他更衣。
三日月顺从地双手平举,方便琥珀把繁复的衣饰一件一件套到他身上。琥珀一边整理着宽大袖摆一边腹诽,自己现在去应聘个时代剧的服装师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小琥珀还是起得这么早,会让老爷爷怀疑自己昨晚不够努力啊。”三日月脸不红心不跳,一派正色地说道,仿佛在讨论的只是今天天气不错。
“花瓶该换水了。”琥珀不想讨论他昨天晚上的表现,面不改色地转换话题。
“我记着呢。”三日月就势把她揽进怀里,“说起来,小琥珀至今没有跟我说过那句话。”
“哪句?”
“就是那句,喜欢我。”
低沉而醇厚的嗓音在耳边炸开,琥珀心房一颤,却还是故作强硬道:“知道就好了,没必要说出来。”
“诶,可是我想听。”
“以后,以后再说。”
“以后是什么时候?”三日月不依不饶。
访客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有客人来了!”琥珀从他怀里挣扎开来,跑到门口,“等我回来再说。”
Ⅲ
来客不是人类。
红发的少年付丧神叼着一根棒棒糖在院子里和今剑他们正玩得欢脱。
“主公来啦!”见到琥珀,今剑叫道。
“琥珀大人您好,我是爱染国俊,来自丰前国xxxxxxx号本丸,这是我家主君送您的见面礼。”爱染国俊递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看包装像是羊羹类的点心。
“谢谢,请问你的审神者是。。。”丰前国的审神者,她只认识奈奈生而已。
“我们主君,昨晚您刚见过呀。”
居然是九条圣,琥珀突然感觉手里的羊羹重得像个秤砣。不要招惹世家的人,她想起了远山的忠告。
“原来是圣君,请到屋里来坐吧。”
“主君想请您去一趟丰前国做客,这是请柬。”爱染国俊大大咧咧地坐下,开门见山道。
“昨晚蒙圣君搭救,是应该登门致谢,等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一定尽早。。。”琥珀打开请柬,宾客名单上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不,主君希望您现在就去。”
琥珀一愣。
“真的,我们的飞行器就停在外面,主君要我务必接您过去哦。”
“为什么?我还没有安排今天的日常任务,暂时走不开。”
爱染国俊纠结地揉了揉鼻子:“真是麻烦哪。。。”
“不如这样,我会亲自和他说明情况,下午再去拜访,不会让他责怪你的。”琥珀道。
“哎呀,不是说了好几遍了吗,主君要你现在就去。”好像是不耐烦了,爱染国俊站起身。
下一秒,一把短刀就抵在了琥珀的喉口。
“这是什么意思?这里可是我的本丸,你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琥珀怒道。
爱染国俊浑不在意地望了望窗外:“可是这房间里只有你和我啊,况且主君说过,你们人类一旦死了,可就不能再复原了哦。”
掩在袖中的右手无声地攥紧了一把匕首,还未动作,架上颈上的刀刃就又近了几分。眼前的红发少年依然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但琥珀毫不怀疑他随时都会下手狠狠割开自己的喉咙。
“我知道了,你把刀放下。”琥珀只得妥协道。
“这还差不多。”爱染国俊放下刀,把吃完的棒棒糖杆扔进了纸篓里。
“我去拿件衣服,然后跟你走。”
“主君只请了你一个人哦,不要带付丧神去。”
琥珀倒是料到了这一点,横竖她都还是花咲组的一员,九条圣应该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对她不利,爱染国俊方才的言行,不知是否是出自他主人的授意。她回房披上羽织,轻声唤道:“狐之助。”
Ⅳ
飞行器果然就停放在不远处的广场上,流线体的外型充满了未来科技感。
里头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的多,宽敞明亮的落地窗让户外光线毫无阻碍的照射进来。
九条圣坐在一把圈椅中,正品着一杯红茶。
一旁的长沙发上横躺着付丧神明石国行,萤丸坐在他身边,两条腿在空中甩荡着,一副无聊至极的样子。
“国俊回来啦!”他抬起了半耷拉的眼皮,跳下沙发迎上去。
“辛苦了,爱染,去和萤玩吧。”九条圣说。
“好——”说着两人手拉着手便去了隔壁房间。
“你叫——弥生琥珀对吧?爱染不太懂规矩,不知有没有冒犯到你,如果有的话,我代他向你道歉。”
她的真名是人尽皆知了吗?琥珀冷着脸说:“没有,圣君客气了。”
“请不要介意,我没有故意打探过琥珀小姐的本名,只是涉他在死前,好像对你做过一些调查,我们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偶然发现了你的资料。”九条圣好像不太在意受到的冷遇,和颜悦色道。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调查我。”琥珀觉得有些不适应,记忆中上回看到这张脸,还是荒井涉气势汹汹地要抢夺三日月,现在圣脸上的表情,简直堪称春风般和煦。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很惊讶,是因为我的脸吗?我和涉的确长得很像,因为他是我的表弟。”
“原来是这样。”坦白说她对这些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亲缘关系没有什么兴趣。
“他调查你,似乎是对你本丸里的某把刀感兴趣。”
“涉君英年早逝,令人痛惜,也请你节哀。”虽然不至于小气到继续计较,但再次提起这件事让她有一种永远逃不出掌控的错觉,这另她不快。琥珀起身道:“如果圣君是为了重提这些旧事才请我过来的话,恕我不奉陪了。”
沙发上的明石国行睁开了眼,按下手边一个按钮,舱门闭合,飞行器缓缓升空。
“琥珀小姐,你去过丰前吗?”
“没有。”琥珀停在关闭的金属舱门前。其实她经常去奈奈生家串门,但眼下再牵扯别人显然是不明智的。
九条圣拉开身边的另一个座位,倒了一杯茶。“请坐,旅途漫长,请先用个早茶吧。”
Ⅴ
幸也的伤势并不乐观,一方面是他失血过多,另一方面溯行军武器上附着的毒素对人类的身体损害极大。
千代子正向他体内灌输灵力,以置换出溯行军的毒素。置换的速度必须超过毒素侵蚀的速度才行,一刻都不能耽搁,她的额头上冒出一圈细密的汗珠。
再这样下去她的刘海就完了。千代子就着光忠递来手帕擦了擦汗。“你说琥珀被圣带走了?”
狐之助点头:“是的,就是早上的事,琥珀大人让我务必通知您一声。”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你顺路再去通知远山一声吧。”千代子道,“对了,她的付丧神知道了吗?”
“应该很快就会知道。”
与此同时的琥珀府上。
三日月把书桌上的文件通通整理了一遍,他已经听今剑说了审神者离开的事情,今剑也说琥珀出门时并没有什么异状。
可他仍然无端地觉得有些不安,即便不安没有任何作用。如果琥珀铁了心不想让他知道的话,自己大概也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吧。
掌心的刀茧映在眼中,拳头握紧了又松开。纵使是天下五剑,也还是会有保护不了的人吗?
Ⅵ
溯行者,乃不满于现世之灵,付著于器物,一本同源,堕落者有之,残次者有之,无名者有之,皆非正统大道也。
在圣的书架上,琥珀找到了这本名为《溯行志异录》的书。
她抬头瞥了一眼,见圣悠闲地立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而明石国行自然一动不动躺在沙发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这本书应该是早期的时空局人员所著。迅速地扫过几页,上面记载一些溯行军的图鉴和异闻故事,却没有对这句话更进一步的解释了。
“溯行军和付丧神一本同源,附着在刀剑上。”不知什么时候九条圣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后,“知道付丧神的本体从何而来吗?”
琥珀摇头。
“复制。”圣说道,“历史上的名刀,只有一把正身,我们所拥有的刀剑,都是从正身复制而来的影刀,所以,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吗?”
“堕落者指暗堕,残次者指。。。复制失败的残品?”琥珀对自己的猜测感到吃惊,“那么无名者,是说历史上存在的那些不曾留下名号的刀剑?所以溯行军才会成千上万,永远斩杀不尽吗?”越闻名的刀剑,所寄托的信仰便越深厚,实力便越强劲,这也就是暗堕付丧神闻者色变的缘由。
圣赞赏地点头。
“喂喂,这种话题让我听到真的没问题吗?”明石国行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你可以当作没听到。”圣说。
暗堕刀往往对人世抱有极深的恨意,无名刀或许会寄希望于改变历史的走向而使自己不致湮没在时代浪潮中,而被创造出来却只能拥有残破躯体的残品刀极易扭曲心灵也是意料中事了。
明明知道了真相,琥珀却觉遍生寒意。曾经亲自率队砍杀过的溯行军,都有着自己的意志,有着自己的渴求吗?
“悲伤?怜悯?这世界本来就是如此,我们与溯行军交战,其实都是在守卫自己的利益罢了,标榜守护历史是绝对正义,这种说法才是可笑的。”
琥珀合起书,说:“在创造历史时,就已经经过一轮利益博弈了,妄图在历史已有定论之后再行改变,不过是失败者的不甘而已。”
圣笑了笑,突然问道:“不知贵组的幸也君伤势如何了?琥珀小姐去看望过他吗?”
原本是打算要去的,眼下也不可能了。琥珀道:“千代子在照看他,应该不会有事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琥珀不由瞠目:“你说什么?”
“我原以为他会成为花咲组第二个牺牲者的。”
“是。。。是你做的?”琥珀对他坦然的神情感到震惊,“是你屏蔽了时空通道?”
“是我没错。”圣没有丝毫隐瞒,“他既然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涉为何而死,我便成全他,让他亲身体验一次。”
“你!”
“我接到家族的命令,要杀死荒井涉。”
“所以你操纵溯行军向江户聚集,借刀杀人?”
“我没有能力操纵溯行军,我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些讯息,给他们一些利诱罢了。”圣说道,“真后悔没有亲自去送他最后一程,看看最优秀的审神者成为猎物时,会是何等绝望的表情。荒井涉,号称天才,精英,目中无人,正因为有他这样的人存在,造物者的天平才会倾斜摇摆,给世界带来动荡和紊乱。如果不是他的付丧神在最后时刻暗堕倒戈,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他会有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呼吸的频率逐渐放慢,琥珀觉得自己慢慢冷静了下来,九条圣在她面前说这些话,绝不会是为了自陈罪状,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圣君告诉我这些,不会是想在我临死前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当然不是,请不要作出这样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来。”圣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这也是我今天与你会面的目的,琥珀小姐,我代表九条家,邀请你加入我们共谋大业。”
“我拒绝。”
圣望着她,笑容停滞在脸上。
“我不会与把夺人性命轻描淡写挂在嘴边的杀人犯为伍,”琥珀也不闪不避,“何况你差点还害死我的朋友。”
“虽然你选拔测试成绩并不突出,但加入花咲组以后成长速度惊人,麾下的付丧神资质也很优秀,潜力巨大。就我个人而言,我十分欣赏你在任务中表现出的理性和韧性,我希望这一次你也可以权衡各方,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落地窗外景色变换的速度放缓,飞行器停在了一处十字路口。
“这里是时空的缝隙,你的选择将决定我们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