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说:“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风里飞扬,一般在土里安详,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赖,从不寻找。”我的生命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槐树,教会我安详;一棵是橡树,带给我飞扬,我从此沉默而骄傲,像那沙漠里怒放的野玫瑰,热烈而深沉。
记得那时年纪小-----槐花篇
老家门口有棵槐树,蓊蓊郁郁,从我出生起就长在那,从妈妈嫁到这就长在那,有二十多年了吧。这树,合抱粗,树冠盖满了大半个屋子,远远的看着,像是把房子嵌进了树里。春雨润叶,娇芽尖尖,好似繁星点点萍。
过了四月,清明的风揉的人脸痒痒的,槐花冒出头来,像是四月天送来的云烟。淡淡的,清清爽爽,正是自然最好的香氛。“妈,槐花开了,槐花开了,快去摘,做槐花饼吃喽!”“好,好,我这就去。”她那灵巧的身子在笨重的梯子前显得更小了,却像有超能力一样,总能蹭蹭地爬上去,在绿波荡漾间,寻找一串串洁白的,带着清香的风铃。清风乍起,隐隐约约,像有清脆的铃声响起,和着袅袅的香,有一种古老宁静,叫人鼻头发酸的幸福氤氲其中。
看着妈妈去梗,洗净,我总忍不住偷偷吃上一串,那窃喜与香甜,是任何糖果都无法比拟的。撒上面粉,加水,淋糖,上笼,蒸吧!白气汩汩的涌出来,围着锅,清香幽幽的渗在空气里,香的人舌头都要掉下来了。等待的结果总是幸福的:香,甜,热,在口舌处搅得风生水起,落得百转千回的韵味悠悠。一家人团坐一起,吃上一顿香香的槐花饼,就着凉水,也是蜜。
夏夜里,槐树底下,少不了打牌的、唠家常的、玩捉迷藏的。我特别喜欢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大石头带着白天的余温,热乎乎的,听老人们说,可以治肚子疼,很灵的。风里混着邻居菜地里的土腥气,人们身上的汗味儿,还有不知名的草木香,眼前,偶尔有几只萤火虫,黄色的,荧光点点,像是天上的星星落下来似的,那才是真正的夏天。
流年婉转,春发秋黄,日子轻轻缓缓,生长在故乡的角落里,也藏在我心灵的深处,安放无处安放的灵魂。现在,住在楼房里,眼前是高大的充满生气的法桐,可总也望不见那片绿茵了,肚子疼的时候再也找不到那块大石头了。
面对的课业压力,生活琐事,烦闷焦虑是常有的。幸好,在夜深人静之时,记得那时年纪小,你爱开花我爱笑。晨夕相伴难割晓,梦里花落知多少。很多时候,故乡的风铃,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清槐,总在有泪的日子里开放。心有猛虎,细嗅清槐。这来自心底的浪漫,让我鼓起奔向远方的勇气,把一切交给现在。
远方,充满神秘,像那《摆渡人》里的荒原,长满未知。但是,因为心中的信仰生长着坚强,所以,向着地平线,孤军奋战,背影倔强。而这一切,化作一树美丽的遇见,在槐花的一旁,热烈的开放。
如何让你遇见我---橡树篇
“这真是一棵美丽的树!”隔着车窗,我不禁惊呼。广袤的大地上,孤零零地立着一棵树,翠华如盖,枝干挺拔,一种古朴厚重的清纯之气,扑面而来。我不禁遐想:为什么在这长着这样一棵橡树?是为了记住过去的一段时光吗?是为了留下一份故土的念想吗?还是把它当做麦田里的守望者呢?我无从得知。但那伟岸的身躯,孤独的背影,我却始终无法忘记。那是北宋王安石的身影吧,变法失败后,王荆公回到江宁,看着天地山川,潜心研究诗文。当初支持他的人,怨恨他的牵连,当初强烈反对的司马光,亲手革除了他的所有成果。一个人,踽踽独行,在黑暗里,欲言无与和,挥杯劝孤影。终以丰神远韵的风格在当时诗坛上自成一家,留下“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的千古绝唱。那是高尔基笔下丹柯的背影吧。在泥沼、黑暗、风雨、生死面前,他,忘不了那些苦难的人,剖开的自己的胸膛,把心儿烧成前进的火炬,照亮了前进的路,黎明的草原上,风清日暖,蓝色的火苗,渐渐暗淡。牺牲自己,去救那写愚昧的不知醒悟的人值得吗?这份善良的牺牲值得吗?值得啊!这是生命的选择,为了心中的追求,无怨无悔,无问西东。就像《无问西东》的沈光耀曾言:“这个世界缺的是什么?是真心、正义、无畏和同情。”没有这样的人,我就做这样的人!哪怕孤身一人,与世界为敌,我愿意!
阳光下慎重的长满了叶,每一片都是我的理想。无言的沉默,正是一首深沉的歌。也许,这就是橡树美丽的原因——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我愿做一名老师,甘守三尺讲台,让生命唱出一首歌,不怕流言蜚语,永远有一双清澈的眸子,因为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因为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它,往上,想明白那阳光,也往下,想守护着土壤。”树读,读人,读心,扫净心上的尘埃,装满生活的勇气,一时的信念成就一辈子的执念,写下生命的箴言。从那时年纪小的浪漫,到美丽遇见的哲思,清槐与巨橡,诗意与理智,并生共存,相反相成。与我而言,人生是战场,没有橡树立定脚跟,就没有蝜蝂一样的“死亡追求”,没有羽蒙似的“牺牲梦想”。我努力的向上生长,为追求阳光,生生不息。然而,沉重是这战场的忧伤,故土是它的归宿。因为清槐纯洁淡雅,漫漫的路上,才有了“一花一世界”的感动和“人间有味是清欢”的幸福。风的呼吸,花的舞蹈,心灵的净化,自己的真实,在向下的守护中成长。
其实,这两棵树,又像是一棵不知名的心灵大树。快与慢,动与静,哭与笑,攻与守,向上与向下,奔赴与等待,于平衡之中,统一共生。有时候,我常常想为什么会向往“大漠沙雪,燕山月钩”的戈壁,又留恋“雨丝风片,烟波画船”的江南?也许,不仅仅是山河锦绣醉人心,更是内心清槐与巨橡的平衡。
我的生命里,有两颗心,一颗叫守护,一棵叫信仰,热烈奔放,泼泼洒洒。它们告诉我: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带着生命的欢喜。一半在土里守护,一半在风里坚强,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赖,处处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