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千千的诗集已经一年半的时间了,在读了她的诗歌之后很想为她写点什么东西,但事务繁多,一直拖着没写。纵然自己不是什么诗评家,但作为一个诗歌爱好者,我觉得有必要说说自己内心的一些观点或者看法。在我有限的阅读体验中,诗歌的阅读似乎要比别的文体(小说或者散文)都要快,是啊!一百多页的书如果水过地皮湿或者囫囵吞枣,那于阅读还有何意义可谈?当然诗歌(除了充斥着散文化的东西之外)它不像读小说散文那样轻松愉快,这是于我而言的。一个优秀诗人的诗作我觉得应该像博尔赫斯的迷宫一样让人充满着情趣或者希望,那根看不见的绳子一再引导着我进入皇宫,我仿佛看见了那个王冠,它闪着迷人的光。再一个就是:在对千千的有限阅读里,我是怀着敬畏的,从她的诗里,我看见了神的光芒,仿佛一不精心就能泯灭对这份诗歌的美好。感谢千千的诗集!感谢这份美好的遇见!
在读千千的诗歌之前,我很少或者几乎不读80后甚至90后的作品,我不是自视甚高。我总觉得他们写的无论多么好,都不可能与他们的前辈们在生活阅历上相提并论,无论从诗学的技艺上,还是诗学的内涵上,这也许是我的一成偏见。在读了千千的诗集《奇谈开始于深夜》后,我对我的这种偏见一再瓦解。千千是我在安东兄的博客里认识的一位女诗人,刚开始还以为是一位九零后,但在她的留言里,还是看出她一些成熟的观点和碎片,于是,顺藤摸瓜进入她的博客。在读了她的几首诗歌后,我就改变了我那些陈腐的观点。看一个诗人是否成熟,就看她对诗歌技艺的把握与语言的打磨。我觉得千千的诗歌正符合我对诗歌的这种观点认识。从千千对诗学的整体写作艺术上,无论纵向(深度),还是横向(宽度),甚至覆盖的面积(厚度)上来说,她无疑是优秀的。当然这种三维立体化观点,是根植于她的技艺和对语言的掌控上,这来源于她广博的学识和对西方诗歌的研读,她能够很好地杂糅了中西化结合,这是难能可贵之处。她异于主流,却不和主流“合污”,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诗人所必备的品质。她的特立独行,不是一种行为艺术,而是一种人格独立和思想独立。
千千用一首诗《奇谈开始于深夜》作为这本诗集的名字,一定有她的道理。且看这首诗:
(),阴沉的眼睛,肿大的脸,
消失的女性特征,
谁是溺亡的见证人。
危机四伏的命运,踏着木墩般的脚步声
走过来:是他,放荡的男爵。
朝她屁股一巴掌,
女人心里乐开了花。
伺候他,顺从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打开煤气罐,杀死他妻子。
这天夜里,他从坟墓爬出来站在桥上,
这个魔鬼的仆人
像中枪的野猪猛然射入河中。
他总共死了两次。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诡异的命运,危机四伏的生活,顺从而又不甘。一个人肉体死了,还有灵魂,但灵魂死了,再多的都努力都是徒劳的。魔幻的语言、超现实的架构,是这首诗也是整本诗集的特征。对于诗,词语在诗歌中的运用是可以显现诗人的写作心境的,如果用古人的所谓的“境界”来阐释诗歌或者评判诗歌,无疑它会给我戴上解读深度的“枷锁”,我希望在我的阅读中不被这种“枷锁”制约或约定。现代诗流行元素和我们所谓的新诗百年是有差别的。对于千千的这首诗甚至这本诗集它带给我的是词语的纯净以及隐蔽的内在力量。比如:《无常》这首诗里,给人的是一种宿命感,虽然有道家安于现状的成分在里面,可以说这也是对生命的一种深刻认识,生命的无常,可解读为人生的无常,是一种个体的生命体验,就像卡夫卡的小说,这种个体它不是“某个人”的个体,它是“众生”的个体:
《无常》
在高大的树冠上
窝巢,有一天被大风刮落。
父母同时坠亡
(他们实在老得飞不动)
他们丢下深爱的孩子。
把他一个人丢下,
整个森林就是一支送葬的队伍。
成为孤儿的孩子
应该选择生还是死?
我不知道,因为偶尔生出的悲观念头。
或许,有人会为了我
而长久地哭泣。我仍然不确定
父母丢下我的那一天,爱会把我带到什么地方?
而从整体上来看,这首诗似乎一部分是来自痛苦的阐释,当然这痛苦是精神深处孤独所阐发的。在这首诗里我们可以看到诗人的表达其实是其情感的延伸,是自我内心一种另类的爱的延伸。这爱,来自父母或者说自爱,也来自黑夜,更是来自不确定的“无常”。再看千千的另一首诗:
《坛子里的人》
坐在一棵梨树下。
冬天从细碎的小冰渣开始,
从冰冷的枝头
脱落成薄薄的盐块,
落到他身上。
他被一只手按住密封在坛子里,
他得忍受腌渍的痛。
但几乎听不到他叫喊——
或者,错过一次,仅仅一次,
命运对他惩罚越多,他越不承认自己的错。
这首诗算是对千千人生的一个总结吧!她就是那个坐在坛子里和黑夜对话的人。她是自己的天使,也是自己的魔鬼;她是我,是我们,是我们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她有“隐形的翅膀”,也有“自制的面具”;她是道家,也是墨家;她是在场者,也是离场者。总之,她是“另一个我”,我们在“坛子里”和黑夜用诗歌说着话。这是人生的困境,也是写作的困境,所以,在这里,以简单的虚无主义、轮回思想、超意识或者任何“思想和主义”去解释都可能出现问题。
千千诗歌的最大体现,我觉得还是在技艺上的功力,她在意象选用、物我转化、跳跃性、隐喻的角度上都略胜普通诗人一筹。她不比那些主流诗人的作品,在阅读的过程中还有一定的不确定性或者说障碍,这主要来自意象内涵的不确定性上,当然,你也可以 理解为诗歌的隐喻之美,这正是诗歌的魅力之处,这里列举的三首诗歌是众多诗歌中的典型代表,之所以说是典型代表是因为纵观她的整本诗集来说的,其余的不再一一列举,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买来一阅。
最值得一提的是,千千对语言的掌控。她对语言的布局了如指掌,这是一个成熟诗人的自觉意识,这种意识不是简单的分行,它是丰富诗歌内涵的增值和意义。最后,祝愿千千有一个美好的前程!也感谢千千对我的信任!
2017.9.19于桓台西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