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背井离乡多年，“故乡”这个名词在脑海中已经变得非常模糊。我似乎已经忘记它的样貌，脑海中唯一的印象就是它的名字。
不顾家人的反对，驱车四百公里，来到这生我养我的土地。
故乡以前是村子，现在还是村子，虽然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已经有几年的发展，可村子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改善，反而还不如原来，大概是长时间没回来的缘故，对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
村子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住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基本上就剩些年近古稀的老人，他们平生很少离开这里，也没有太大的抱怨，能够在这里落叶归根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很知足了。
在村里漫无目的的游弋，所到的每一处都是曾经的味道，唯独那所学校。
现在的孩子都跑到城市去念书了，学校留不住人，后来也就没了，被改成了一部分老人的住房。
在学校的旁边有一家书店，书店的老板曾是我的班主任，教过我几年书，要是想买本复习资料什么的，不用大费周章的跑到市里，在这里都能买到，有时周末无聊的时候，还能去店里看看新到的漫画跟小说。老师为了日常的起居，特意把自己的生活搬到了书店，一是为了照顾书店生意，二来是为了上课方便。
在我印象中，老师的性格除了严厉意外没有第二个形容词能够形容他。如今学校没了，但是书店还照样开着，那纱网的牌匾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只剩下一丝残存。
推开尘封的大门，书店彻底变了样，没有了新书，有一部分老书还没有撕去书膜，还有部分书上的灰尘有的比书本身还厚，就连放书的书架都被蚂蚁咬去了好几层皮。
“谁啊？”里屋的深处传来低沉沧桑的声音。
声音比较老练，但还是被我听了出来，那是老师的声音，小时候不知道被这种声音叫了多少次家长。
我并没有急于答复，傻傻的站在门外，像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一样。
“是谁啊？”同样的声音又一次盈润耳旁，这次的距离比上次要近些。
我还是没有作答。
一只苍老的手翻开了帘布，紧接着我看到一副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
已经三十多年过去，老师他变了，他变老了，满脸的皱纹已经抹去了那股精神，一头的黑发也全变白了，步履蹒跚的他开始拄起拐杖，佝偻驼背的样子看的让人可怜。无情的岁月带走了他的一切，换来的是奄奄一息的生命。
“老师，是我。”他望着我，我望着他，我俩大眼瞪小眼。
“你是谁啊？我有点眼花，看不清。”
老师说完的一刹那，我被破防了。一股眼泪直冲眼球。
“老师，我是王亮。是你当年的学生。”我走上前去，紧紧握住那双如同干柴般的双手，那双手没有丝毫的温暖。
“王亮？王亮是谁啊，我教过的学生太多了，记不清是哪个？”老师的说话声有些含糊不清。
“老师，您忘了。我是村东头的，在班里最调皮捣蛋的那个。”
“调皮捣蛋的多了去了，我哪知道你是哪个？”老师笑道说，“我只记得有个叫晓春的学生。”
老师口中的晓春比我大一级，是整个村里学习最刻苦的一个。老师经常性的教导我们要想她一样学习，考上大学，成为村子的骄傲。
老师的记忆中估计只有他那些年教过的优等生，像我这样的差生应该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既然是我的学生，那就进屋来喝口水歇歇脚吧。”老师转过身去，朝着屋内走去。
我有点惭愧，好不容易回来一躺却没有给老人家带点像样的礼物。
拿出一个放在角落的马扎，又准备了两个小酒盅跟半瓶白酒，看来是要跟我喝两盅的意思。
老师的两只脚虽然步伐小但是看起来很利索。
“老师，您不用忙活，我一会就走。”我搀扶着老师示意让他坐下。
“那谁，近来生活可好啊？”老师问道我。
“还好，还好。”
“哎！这个破村已经没有年轻人的往来了，只剩下我们这些相依为命等死的老头老太太了。”老师深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别这么说。以前您经常教育我们说‘老当益壮’。即使老了也要有中不服老的毅力。”
老师又叹了一口气，把酒倒满了两个酒盅。
“老师，咱们村的老头老太太基本上没啥学历，别说看书了，甚至有的连字都不认识，您干嘛还要留着这个书店呢？”我问道。
老师把他酒盅里的酒一口闷下，说道：“我放不下啊，知识是永无止境的。我害怕把这书店撤了，以后你们买书该去哪买啊？我无聊的时候，谁还来陪我唠嗑啊？”
我又一次被老师的话破防了，也许他老了，也许他忘记了很多事，但他还一直挂念着他的种教书育人的精神，没有忘记自己身为老师的职业。
“这些书有的比你的年纪还要大，你去看看，要是喜欢什么，当老师的我就送给你了。”
我强忍着泪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些书都是过去的书，跟现在的书比起来有着很大的隔阂。草率的翻了几下，看到一本小时候很想买却又买不起的书，那上面的书膜还没有撕，保存的还算可以。
“老师，我可以拿走这本书吗？”
“可以，随便拿。”老师看了我一眼，又把我酒盅里的酒一口闷了下去。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块钱放在书架上，告诉道：“老师，我放这了点钱，别忘了拿。”
老师听后，连忙站起来说：“钱跟书你都拿走，我不要。”
即便说了拒绝，但还是把钱放在了书架上。
在临走的时候又回过头去对老师说了声：“老师，您辛苦了。”这句话换做学生时代真的是难以启齿的一句话，如今这句话变得如此温暖而又温馨。
当天晚上，我住在市里的宾馆里，翻动着新买的书，开始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人生一辈子可以忘记很多事，但总有一些事比任何事都要记得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