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作弊，古已有之，在定州贡院我见识了古代考生做的小抄，可谓花样百出，令人忍俊不禁。
定州贡院是清朝选拔秀才和贡生的一个考点，建于1738年，由影壁、大门、魁阁号舍、大堂、揽胜楼等建筑组成。影壁与大门遥遥相对，既具有屏障作用，还是考后发榜的场所。榜上有名者自然欢天喜地，甚至喜极而泣，而名落孙山之人定会黯然神伤，甚或嚎啕大哭，悲喜之色尽在一榜间。
大门前的一组入场搜捡铜像别有趣味，一名面色凝重的考生两腿跨立，双臂横举，正接受头戴花翎监考官的搜查，另一考官则手执花名册做着记录。旁边的介绍牌上写着：“考生进入考场大门之前，有专门人员对其所携带笔墨、食品、衣物等进行严格搜查，以防止夹带作弊，考生要解开发髻，袒露衣服，连鼻孔耳朵都要仔细检查。”
进入贡院后，便见两株古槐，名为“乾隆双槐”，据说乾隆帝六下江南，五过定州，曾到贡院慰问考生，并栽下两棵槐树以示纪念，想来它们的树龄已近三个世纪。隆冬时节，虽无树影婆娑绿荫覆地的盛景，可虬枝铁杆直指苍穹，也别有一番韵味，似乎勾勒出士子们寒窗苦读时的青灯孤影，描摹出考生渴盼青云直上的焦灼神色。
再向前行即见魁星阁，黑脸红发的魁星立于二楼，他右手执朱批笔、左手托金印、左脚后翘踢斗，寓意魁星点斗。魁星即奎星，是二十八星宿之一，主管文运，掌握着万千考生的命运，所以备受读书人的崇敬。时至今日，每逢中考、高考，这里亦是参拜者如云，人们将写有美好愿望的红布条挂于祈福栏上，祈求魁星保佑自己行大运。
考生号舍与魁星阁连为一体，其右侧以塑像形式再现了昔日考试的场景，考生一人一桌，有的在奋笔疾书，有的在低头沉思，腰佩弯刀的兵丁立于角落，对不轨行为严防死守。而考场左边则有各种与科举相关的展览，我对其中的作弊之法颇为感兴趣，便仔细地观赏起来。
展柜里有考生挖空心思带入的小抄，比如将书有提示词的丝绸、纸卷塞进空心笔杆里，或缝在衣袖间，有的藏在干粮中，有的辫在发辫里，也有贴于砚台底部的，甚或干脆直接写在马甲上，真是绞尽脑汁煞费苦心。而字迹只有六号字那么大，密密麻麻，形如蝇头，要是视力不好肯定于“考”无补，想必当年的近视眼很少见吧。
而其它展览也让我大开眼界，比如古代科举历史、定州状元榜、生员特权与地位、考题和答卷等等。其中末代状元刘春霖的故事格外有趣：1904年大清王朝最后一次开科取士，广东的朱汝珍名列榜首，在呈给慈禧太后钦定时，老佛爷对南方的太平天国和孙中山恨之入骨，又见不吉利的“朱”音，还有珍妃的“珍”字，当即把朱汝珍划掉，改头名状元为听来顺耳的刘春霖。可见名字在仕途中的重要性，也足见天上的魁星远不及地下的太后管用。
一圈下来，定州贡院给了我莫大的压抑感，多少人将飞黄腾达的梦想寄托于考卷之上，又有多少人折戟沉沙在三尺考桌旁，辛酸与屈辱随着笔端的墨迹化作治国平天下的豪言壮语，可又有多少人能兑现自己的誓言，恪守初心矢志不移？芸芸众“士”大多是将贡院视作龙门，可以一跃成为人上人，能乐享荣华富贵。人间无圣地，贡院也不过是青青子衿奔赴社会大染缸的幽门而已，上接美味，下连腐臭。而我倍觉轻松，因为无需再参加考试，再见了贡院，再见了考场。
2025.1.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