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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生母与当今皇后情同姊妹却早逝，皇后收了我作她的养女。虽未得圣上赐号，我仍然是众星捧月般的待遇，与皇室公主地位相差无几。

另有一奇妙之事，是我幼时曾有一位佛学大师为我算命。大师说我此生姻缘线短，怕是难觅姻缘。皇后听后大怒把他轰出京城，不容此事再提。

我生性好动，待不惯清冷的宫殿，皇后便为我寻了一处京城热闹的住处，院内种满了我心爱的桂花树，每每秋季便来伴我赏花。

我虽喜欢女子漂亮的衣裳和饰品，却自小不喜女子家常做的女红、诗书礼仪，便是喜好男子家的骑马、射箭、狩猎饮酒等，幸得皇后支持，特意为我安排来华丽的骑装。

外人曾传我仗着皇后宠爱养成了刁蛮的性子，主要是自己看上的东西便要占为己有，曾多次霸占他人物品，我并未有心思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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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般性子，城中我识得许多富家公子哥，却不识得几个闺阁女子。到了及笄之年，在举行了盛大的及笄之礼后，皇后也在为我的婚事筹划。倒也是有人来提亲，皇后没看上他们，只是大胆问我看上哪家公子哥，由她亲自去请示圣上，让圣上做了这个主。

碰巧经过几日便是上巳节。当日，我换上玫瑰紫千辨菊纹衣裳、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另挽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由着侍女夸赞，自己在镜前自娱自乐了一番。

上巳节的主要活动为祓禊，即到水边举行祭祀仪式，并在水中洗浴，以祓除秽气。皇后陪着我们参与洗浴后，便同皇上也去游玩了。

3

我便随着公主小姐们结伴去了郊外，一起去春游宴饮游玩，怎奈到底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一路上状况不少。

我百般无聊，掀开了车帘，于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位公子。

面目清秀俊朗，目光清澈如一汪清泉，一身墨绿色的长衫，腰间系着一根草绿色束带，手里一柄折扇不时轻扇几下。

惊鸿一瞥。

或是我的目光太过炽热，眼看他便要看向我这边。我一把用力将车帘扯上，心怦怦直跳，只觉脸似烧着一般烫。

侍女没承想还有能令我脸红的公子，“主子，不如便去向娘娘说了此事，若那公子未曾婚配，即为主子与他赐婚。”

我摆摆手下意识要拒绝，转念一想，点点头。

4

回公主府后，我多次走神想起他的模样。

倒是不曾想到自己如此这般看重色相，我自嘲一笑，倒了一杯桂花酒，小酌了一口。这瓶是他人有求于我时赠予，桂花清香突出，并带有山葡萄的特有醇香，酸甜适口，醇厚柔和，实为上品。曾几何时，我便独独爱着这桂花酒，爱这清香，也爱这静谧的时刻。

倒也是好笑，多么俊俏的公子哥我难道未曾见过？偏偏是人群里只多看了一眼，我便再没能忘掉他容颜。

或许这便是宿命。这一夜，我将一坛桂花酒喝完后醉卧在地，沉沉睡去。

5

手下探来了他的消息；他姓杨名木川，字伟博；父母双亡，自幼寄养于叔父家；不曾婚配；好言古论今，喜读书论兵，胸怀大志，却屡试不第，传闻因遭人陷害官场却不曾作为而愤然决定不再科举，今以卖诗词为生游山玩水。

侍女知晓我心，托人找来了他身边的人，给我讲他的故事。重金送走他的故人后，他的生活小事仍是叫我不时发笑，便是不曾想到他是这般有趣得紧的人。

做我驸马正好——我生平第一次产生哪怕是抢也要抢一个人的念头。

在圣上下旨意前，侍女拦着我才没亲自登门拜访，便是由她带上几箱珠宝前去求这门婚事。我则差人拿着我的尺寸多去做了几身上好的衣裳，皇后早已为我准备好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只待我出嫁。

侍女回来告知一切妥当，圣上的旨意也不日下达。

6

大婚前，我耐着性子没有去见他，在府上当了些许日子的深闺女子，便是不愿意再叫人说闲话。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我甚至想过婚后与他的甜蜜生活。

侍女问我是否当真与他有这般深的感情时，我看着满园的桂花，思索许久，不知如何作答，只道：“我年少时，无甚好友作伴，也时常看着一年年花开花落，一幕幕人聚人散，心里是诉不尽的苦楚。如今，便是只愿不与他分离。”

我只道是郎有情妾有意，不知竟是妾有意郎无情。

大婚当日，在拜堂前我竟无意发现新郎竟不是他，是他叔父。一查方知杨木川人早已逃离京城，他叔父被我押在了府邸里严加看管。竟敢如此戏耍我，杨木川如此胆大包天，我气得恨不能将他打入大牢株连九族。

府内张灯结彩，高堂高朋满座，圣上亲自贺我大婚，本是恩赐，如今倒像是个笑话。

7

我忘却了自己穿着一身大红婚服是如何走出大堂告诉各位婚期改日的，也无暇顾及自己在都城是否还有颜面可言。

只是当日我便一路追去寻他，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挖出来问他为何。他便不曾有婚约，如何娶不得我，如何能应下婚约又负我……

再见他时，在烟雨朦胧的江南。

他依旧是那身墨绿色的长衫，将手里的糖葫芦给了过路哭闹的孩童，他招来船夫上船后靠在船边，手里拿着一壶桂花酒畅饮。

我远远望着他的身影，忽然湿了眼眶，心中那对他的怨恨忽然消散。他便是如此般善良之人，便是属于这天地间的。我安排人放了他的叔父，自己远远地跟随着他。

9

  他在江南待了数月，我便陪了数月。有时候他一个人也会自言自语，我便是自恋，心里想着他也是知道我的存在。

直至一个夜里他买了酒叫唤着我的闺名说要请我喝酒，我才确定他确实知晓我。

那是我第一次和他正式见面，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他的容颜，他和我说了很多掏心窝的话，也劝我不要再盯着他，说是他配不上我。

“在下只是一介落第书生，样貌才情便也只是尔尔。况我脾气又倔，又何得公主您如此青睐？”

我不语，只是静静听着他说话，然后饮酒。

还是桂花酒，我们都爱着这桂花。这盏酒，比我以往所饮都要苦涩，又都更甘甜。

他说：“我年幼时便爱喝这桂花酒，当时觉得香醇清甜。后来，我没几个钱又失意时，便也只好买上几坛便宜的桂花酒，以此来消磨心中的愁苦。后来这酒中融入了太多的沉重，再无年少时的青涩。”

他说：“少女的眼，应该满怀清明大意和温柔阳光。”

在我假意趴在桌上时，他很快站起身，似是看了我几眼，付了银钱交代小二让我休息到第二日，便离开了。

10

我没抬头，也没再追，只是眼角溢了泪。

第二日，酒家门前桂花撒落一地。我四处望去，周遭分明没有桂花，不知这花是如何飘到此处。

桂花桂花，你定是知晓我心仪你，便是慰我心吗？

我管不了他的心，他便也管不了我的心。

“少女的眼，应该满怀清明大意和温柔阳光。”我念叨着这句话许久，寻了附近一座寺庙，庙里种了几株桂花。

我看着桂花许久，想着之前大师的话，淡然一笑，剃发出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