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你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那么,就让我自己继续是同一个人 只是在更进一步的程度上
同时是在悲伤和喜悦之中 我想让这全部都包括在内。
我想,有太多的梦中流过满目疮痍,流过痛彻心扉,原来醒的一刻我才发觉,这就是所谓的天地为墓啊。
时间终将停止,然而岁月依然前行。
想来想去,竟然已经过去了七年了。那时的我还很小,年幼无知,只能从老师的口中听到一些零零碎碎的感人的事迹和惊骇的场面描述。
来不及搜刮所有信息的我,毫无思考的理智,任凭感叹世事苍凉,白云苍狗,人命短暂而精神永恒,就这样变成我文字中长长短短的一抹痕迹。
对于灾难我们谈信仰,谈精神,谈人性的力量,却从来没有过痛彻心扉的诀别,从来没有体会过想留不能留的寂寞。所谓年少轻狂,大抵就是如此。我们自以为很成熟,懂得很多事,也以为能够承担很多事,我们自以为很坚强。
如同四川汶川地震中的房屋一样,我们的某些所谓认知,却在刹那间顷刻坍塌。亲眼目睹这样的震撼人心的灾难,我们从没有切身体会过不得不臣服于自然的脆弱和无助,从没有经历过数万生命和记忆的家园在眼前瞬间泯灭的鲜血淋漓,从没有想到过所有的一切都随之化为尘土的心如死灰。然而在面对真实的废墟和灾难的时候,一切的情感,也变得真实,其实我们没有想象中的坚韧,我们也会害怕,也会在七年之后,见到当年的残骸,也不禁不寒而栗。
许是对自然的敬畏,对生命的脆弱,对世事的无常,都有了切肤的感受。因为不曾有过如此的经历,在看到这些房屋的时候我是极为震撼的,虽然在电视上也目睹过,但是都远远不如亲眼见到,甚至亲手抚摸过那样感慨。尽管外面的钟面上时间停滞了,定格在2008年5月12日的下午2时28分,然而岁月仍在前行。
当年的小学,已然成为了废墟,从被保留的废墟当中,我们却可以瞥见里面的构造,甚至里面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哪怕倒塌成一堆不成样的废物,我们也不能忘记每一块瓷砖上都有亡人的指纹和滴下的汗水。岂是不能忘记,而是永远被铭记了。无论是时光的温暖,还是命运的残忍,都是人生的一部分,以前只是站在外边,站在现实之外,站在幻想之内,远远观望着所有发生的事,凭现实和自己的幻想,为别人唱颂着一曲曲悲歌。如今看来,一曲悲歌却敌不上,我们站在同一个地方,感受他们感受的,目睹他们经历的,痛他们所痛,悲他们所悲,然后裹挟着这些记忆,与岁月同行。
我不知道这些遭受生活的巨大重创的人们,是用了多少的勇气,逼迫自己接受骨肉分离,家园不再的事实,是用了多少强大的意念,在命运的残骸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没有轻易为了心中的悲伤而倒下,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在看着死亡的逼迫时,慷慨地奔赴死亡,只为了那些可以存活的人。不问来路,不问归程。
虽然是身陷囹圄,也从荆棘中踩着脚步,踏出生路来。虽然是困在废墟,良辰美景不再,却也能从尘埃中,开出血色的花来。
青山有幸埋风骨
看到景区的名字叫512遇难者公墓的时候,我震了一下,我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敬畏,以致于我不敢上前走去。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天地为墓啊。
苍天大地,青山环抱,灵魂得以安息。然而此时此刻我想到的不是英雄史诗般的壮志凌云,却是李白的一首词: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他们,被埋在大地之中。他们的鲜血和尸骨,深深因土地的深厚而触动,他们,有着鲜明的名字和出生日期,然而却没有死亡日期。2008年,5月12日。这个答案似乎不照而宣。所有的亡者的丧钟都定格在那一时刻,似乎是每个人都不经意之间避开的伤痛,不愿提及。
从而我们任命般地觉得,这是我们的宿命,也是我们的战场。
一杯浊酒,几番离索,莫,莫,莫!
家国仍在,锦书难托,错,错,错!
只有面对着真正的灾难,面对真正的恐吓时,我们不会因为有些人的临时逃脱而指责他,我们并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没有理由说他们懦弱,对于自保的态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真正令我们铭记的,却是那些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的人,也许面对着生死离别,鲜血淋漓,残忍又痛苦的画面,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都做不到真的袖手旁观吧。因为不同的选择,灵魂与灵魂也有了不同的高度。
我们珍视那些拼尽全力活下来重建生命的人,然而更加敬畏那些把生的希望留给那些同样渴望生命的人。 也许这就是人骨子中生来的信仰吧。人性的善,人性的坚强和执着,人性的勇敢,人性的力量。
此番游历,不仅是死亡的震撼,更是生存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