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朔七年冬,北方草原暴雪成灾,牛羊马匹冻死无数。
所幸,雪灾并未向南蔓延,这让地处中原的大晋王朝上下松了一口气。
这天下午,尚书马岳候在勤政殿外的台阶下,思索着皇上召见自己的原因。
今天的早朝,各部针对北辽雪灾引发了一场争辩。
兵部主张严守边境,杜绝贸易往来,借助天灾削弱北辽,待到来年开春便可待其势弱出兵伐辽,一举平定北方边境。
户部却不建议轻起边衅,并以既定的新修永安渠和全国范围的驰道修建为由,表明户部已无多余钱粮来支撑一场大规模的北伐。
其余各部也都各执一词,然而总体还是围绕在到底要不要北伐。
陛下在朝堂上并未表态,这让马岳心里有些捉摸不定。
对于这位皇帝陛下,马岳心里很是景仰,十余岁即位,面对先皇留下的一群实权老臣,通过退避示弱,分化拉拢和提拔新秀等一系列手段,无声无息之间,成功的掌控了朝堂,展现出了非凡的帝王之姿。
当然仅仅这些,还不值得马岳如此,真正让马岳心生敬意的是,新皇即位后,施行仁政,兴修水利,即位以来,轻徭薄赋,从未与民争利。
与南唐和西凉亦重修于好,西南边境已有多年未起过兵祸。
唯一不平之处,便在于北辽,北辽与大晋为世仇,两国连年征战,早已积累了极深的仇恨,如今的北辽皇帝野心极大,时刻都想要踏灭大晋,然而顾虑到大晋亦强,故虽有小规模的边衅,尚且未有大规模的战事。
新皇即位之初,曾派人递交过国书,使臣却被北辽极尽羞辱,从那以后,两国朝堂再无交通。
因此,马岳有理由相信,陛下是有心北伐的。
正在马岳思索之时,内侍太监轻步走来,对马岳说道:“马大人,陛下召见。”马岳轻吸了一口气,理清思绪跟随内侍太监走进殿内。
勤政殿内,皇帝并未如往常一样坐在高台之上,而是踱步在一副悬挂起来的地图前,马岳粗略一看,便知挂着的正是北方边境的地图。
“微臣马岳,参见陛下!”马岳照例行了一礼。
“嗯,马爱卿来了,此处不是朝堂,不必多礼。”皇帝转身,看到了马岳。
马岳口中道了谢恩,站起身来,恭敬的站在一旁。
“北辽之事,爱卿怎么看?”
果然是为了北辽,马岳心里微微一紧。
“北辽天灾,是其不修德行,倒行逆施之故,微臣以为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
皇帝的表情略带了一丝玩味,笑了笑对马岳说:“咱们君臣就不说这些司天监的事了,朕想知道你对明年北伐怎么看。”
马岳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鼓起勇气回道:“臣以为,此时北伐,时机欠妥!”
“哦?爱卿且说,具体为何?”皇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陛下,微臣认为,缘由有三。其一:北辽天灾,民众皆受其害,此时北伐,于道义不合。”马岳微微抬眼看了下皇帝,见他正在看着地图,略一沉吟又道:“其二,北辽势大,北伐战事易起难消,战端一起,便需庞大钱粮供应,近年来由于兴修全国水利与驰道,且轻徭薄赋,国库钱财并不充裕,尚不足以撑起一场大规模的北伐。”马岳说完挺顿了一下,似不准备直接说第三条。
“嗯,爱卿以为,朕若下令加征赋税,是否可以支撑北伐?”皇帝没有追问第三条,而是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陛下不可!”马岳急忙答到。
“加征赋税虽有一时之用,然而战端一起,便不知何时能休,若连年加征,臣恐民心不稳。”马岳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汗。
“且北辽民风剽悍,其民多习骑射,我大晋将士虽然勇猛,然苏将军新丧,士气未振,并未有必胜之把握,如有失利,北境不安矣。”马岳没有再挺顿,一口气把话语说完。
皇帝未再言语,沉默了一会儿。
“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第三个原因吧。”
“回陛下,正是。”马岳躬身答到。
“好的,朕知道了,爱卿退下吧。”
皇帝没有再说其他,马岳道了告退,便缓步出了宫门。
第二天早朝,内侍宣读皇上旨意,令边军严守北境,阻断贸易,不得令粮食进入北辽;同时以修建驰道为由,加征半成税赋,填充国库;北伐之事,暂不可再提。
马岳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也知道,北伐一战不可避免,只是希望在那一天来临之际,大晋能做好更充分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