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三味

1.植

住所的楼下是一片茂密葱茏的绿植,高低错落有致,将楼宇环抱在其中。

多年生的高大乔木,经常修剪而显得隽秀的灌丛,还有清丽挺拔的亚热带树种……用植物特有的包容性,为这方天地搭建起四季皆宜的场域。

春有花香,夏有蝉鸣,秋送凉风,冬亦可闻鸟啼。

在这样的城市中心地带,闹中取静,是让人安心的一隅。

早晨,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放眼望去,一片绿意。

树冠绵密的树叶随风摇曳起伏,偶有一只飞鸟倏地从其中一棵树上窜出来,扑棱翅膀,便又消失在另一棵树的护掩中。

不知怎的,让我想起了《卧虎藏龙》中竹海的场景,“千竿撑绿影,一地罩青姿” 那一大片无际的幽翠之绿,入目,入心。

回望眼前的绿意,遐想若融入其中,随绿涛共舞,动中有静,厚中有轻,轻柔而不失定力,张力中运化包容。

仿佛尝到了,叶片的微酸、枝干的温馥、根茎的轻涩、泥土的生润。

那一种气息,如经过光合作用的氧气一般,是一种自体的生命力,和对其它存在的抱持力。


2. 香

从窗前踱步回到桌案旁,席地而坐,将香炉、火箸、灰压、羽扫、香勺、香篆一字排开。

定了定神,开始用火箸松灰,原本紧实的香灰很快变得蓬松起来,既绵密又轻柔,等待与香的又一次交汇与融合。

压灰的过程也是观照心念的过程,灰压在灰面上留下了一圈又一圈的印记,恰将心境、思绪、情志一览无余地呈现出来。

之前松软的香灰再次变得紧实,遂指拈羽扫,轻轻掸落炉壁上的浮灰,提起灰压,将灰面一点点压平。

其中饱含的仪式感,仿佛一件艺术品的制作过程,手眼心并用,凝神调息,丝毫态度都在其中。

立好香篆,用香勺取适量香粉,填满香篆之后脱膜,点燃,闭目品闻。

眼前出现一幕掩映于水中的亭台楼阁,楼外树茂叶繁,与楼下的绿水相映成趣,很是清凉。

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尔后感觉四肢温暖起来。

慢慢放松的过程中,觉知到身体的紧绷,以及痛点。

最近事物繁杂多耗神,头部那个若有若无的痛点变得清晰。

香燃及一半时,痛点消失了,全身是种温暖又松弛的状态。

内在有个声音——放下。

呼……放下头脑,交给身体。

干脆躺平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之后大脑清晰,内心平静,精神焕发。


3. 雨

专注地忙于工作,不觉已是下午,一抬头,窗外乌云盖顶,眼看一场大雨即将袭来。

站在阳台上望去,打前哨的风把楼下的树吹得大幅摇摆,地上的落叶被卷起半尺高,一只红色塑料袋在半空跳着华尔兹。

邻家的门窗被吹得砰砰响,阳台上的衣架也叮叮咣咣应和,好不热闹。

远处突然电光一闪,惊雷几道,大雨迫不及待地追风而来,豁然间就已逼近眼前,天地间仿若拉起了一道雾帘,远近浑然一片,不见人踪。

大雨急注而下,撞击地面发出的哗哗声铿锵有力,高度统一的节奏,似有要将暑气逼退的豪情。

几支脱离了“大部队”的“小队伍”,顺着檐角,正好打在阳台一头的空瓦缸里,很快聚集成池,嗒嗒声如小钢炮般,不绝于耳。

肆意畅快地下了好一阵,雨势渐收,早先的暑气渐渐被爽朗润泽的空气取而代之,被大雨冲刷之后的天地尤显清丽。

楼下院子的小路上开出了移动的“花”,一朵又一朵,“花”下的娃娃们一边把水踩得吧唧响,一边发出天真烂漫的笑声,如是悦耳。

不知哪家的饭菜香,扑鼻而来,混合着氤氲的水汽,在这个凉爽惬意的雨后,最抚凡人心。

不觉莞尔一笑,好一个百味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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