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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锦花城被魔神诅咒,诞生在锦花城的双生子,定会有一个在锦花城掀起腥风血雨,连累全城,是以锦花城从未有过双生子。
“你骗人!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个传说!”
“你是城主的女儿,他们当然不会告诉你这些!林双生,你书背完了吗?”
林双生突然左右看了看,没瞧见城主府的人,这才松了口气:“少城主是我哥哥,又不是我,我背那么多书干什么?陆启明,你找死是不是!”
“来呀!别以为你是城主的女儿我就怕了你!”
陆启明挽起袖子就准备和林双生打一架,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陆启明你冷静!你又打不过她,上去不是讨打吗!”
他这话一出口,陆启明更气了,当即要与林双生拼命。
林双生贵为锦花城城主的女儿,将她娘的优秀半点没继承,反倒是将城主年轻时的混账劲承了个十成十,这才是九岁。城主发现她这性子后,立马找来先生严加管教,就这么放任她浪下去,以后岂不是要掀了天!
城主对自己年轻时有多混账很有自知之明,却不想林双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小年纪便能乘其不备逃出城主府,打趴下了城中权贵的几个兔崽子,俨然成了锦花城的孩子王,上到达官显宦下到平头百姓都避着的存在。
林双生别的不会,打架倒是无师自通。
“行了,陆启明,今天我没心情和你打架。”
陆启明哼了声,踏着砖头跳上了围墙,坐在墙沿上抱胸生闷气。
林双生对刚拉他的人使了个眼色,待那人悄悄走开了,也上了围墙。她往陆启明身边挪了挪:“好了,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
“陆启明,”林双生凑到他耳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陆启明身子后仰了下:“好好说话,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林双生笑了起来,脸颊上凹下一个浅浅的酒窝:“陆启明,我才知道,我原来还有一个姊妹。”
“你不是只有少城主一个哥哥吗,哪来的姊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刚才说的那个诅咒是真的,我昨晚看见了我的双生姊妹,她就是因为这个诅咒才没有出生的。”
陆启明大林双生一岁,心智比较早熟,闻言脸色一变,他捂住林双生的嘴,四下看了看:“林双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城主府唯一的小姐,哪来的姊妹,就算真有也不会活下来,她在没出生就死了,你从哪看见她的!”
林双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她拉开他的手:“你怎么知道她还没出生就死了?”
陆启明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才小声跟她说:“整个锦花城都是这样,若是怀了双生子,那有一个必须得在腹中打掉,若是生了出来,就会如同诅咒那般,其中一个会在锦花城掀起腥风血雨,带来无尽灾难。林双生,你如实说,你的姊妹究竟是怎么回事?”
“哦,我说嘛。”
昨日林双生被允许出府,在外面疯玩了一天,回来后倒头就睡了,却在睡梦中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双生,双生……”
“谁呀?”林双生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眼,她揉了揉眼睛,去找声音的来源,突然发现自己不在房中,周围漆黑一片,而她的身边闪着点点荧光。
“这是哪儿?来人!我爹是城主,要是被他发现我不见了你就死定了!”
身边有人轻笑了声,她的耳边有声音响起:“双生……”
林双生猛地转过身退后两步,在她刚才站着地方,有一个女孩,一个和她相貌相同的女孩,散着头发,站在那儿浅笑着。
“你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林双生对她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忍不住想要靠近她,“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她说:“双生,这是在你的梦境里啊,我是与你一母同胞的姊妹。”
“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林双生捏了捏手腕,她被吓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是呀,”她说,“活的只有你一个。我们只在母亲腹中一起待过五个月。”
她说,她未出生就死了,因为锦花城的诅咒,双生子只能留一个,而林双生在母亲腹中就好动,让人心生喜欢,所以死的就是她了。
林双生信了,血脉之间的联系不会骗人的。
“那我该叫你什么?你是我的姐姐还是妹妹?”
“我不知。”
“那我唤你的名字吧,你有名字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在林双生以为她没有名字时才说:“唤我枯荣吧。”
林双生上前拉住枯荣的手,很冷,她打了个寒颤:“枯荣,你为什么在我梦中。”
“我虽死了,这些年却一直在爹娘身边无法离开,直到今日,我发现束缚我留在那里的力量消失了,我被另一股力量拉到了你身边,我——我从未与人说过话,就进了你梦中,想和你说话话。”
这回换林双生沉默了,她从小众星捧月,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她想不到,枯荣只是求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你以后可以天天到我梦中,我陪你说话。”
“你就这么答应她随意进你梦中了!”
“对呀。”林双生一脸单纯道。
陆启明屈指敲了她额头一下:“你就不怕她害你?”
“枯荣不会害我的。”林双生蓦定说,那是她的亲姊妹,就算枯荣死了,她们也该比任何人都亲。
“行,你注意着点就好。”陆启明妥协道,“不要告诉任何人她的存在。”
“嗯。”
“林双生,今天过后,我就要离开了。”陆启明突然这样说。
“你要去哪儿?”
“我小叔要带我去边防历练,等回来就是几年后了,现在有枯荣陪着你,我也放心了,她比你要稳重,你多听她的建议。”
林双生小声应了一声,不知是因为陆启明要走了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有些低落:“我会想你的。”
墙外突然传来声响,陆启明站起来一看,却是城主府的人来了:“林双生!城主的人找来了,你快跑!我先帮你堵着他们!”
两人自小玩在一起,默契十足林双生头都没扭一下,便跳下墙头,眨眼间人已没了踪影。
她一路跑回城主府,刚到自己院中,还没站稳城主就进来了。
城主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溜回来了,问她:“怎么?外面玩够了就晓得回家了?”
林双生嘴硬道:“爹,我一直在房中背书,这才刚出来透透气,哪里去外面玩?你不能口说无凭地冤枉我呀!”
“你没去外面?”
“当然。”
“好,姑且相信你。你既说一直在房中背书,这么久了,想必也背会了,来,我考考你,你要是能将《九歌》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不管你出没出府,我都不追究了。”
“啊?”林双生本就是扯的谎,她哪会背《九歌》。
林双生绞着手指,心里慌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嗯?不会背?”
“我……”林双生服软的话还没说出口,脑海中就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是枯荣,她话锋一转,“我会背!”
枯荣在她脑海中说一句,她就背上一句。
最后,城主诧异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是没想到自己这小女儿还有转性的一天。答应了她的事不好反悔,城主瞪了她一眼,就这样放过她了。
林双生呼出一口气,在脑海中对枯荣说:“枯荣,谢谢你,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枯荣似乎是笑了:“我被束缚在爹娘身边时无聊,就在爹看书时自学了写字,看了些许他书房中的书,刚好有这篇而已。你我本是姊妹,你又答应陪我说话,我帮你是应该的。”
林双生坐到院中的秋千上,脚尘点着地晃悠:“爹真是的,每回都要我背书,可我背书干什么呀?少城主是哥哥,我只需要吃喝玩乐就够了,就算是日后嫁人也是由他们做主,我学那么多有什么用。”
“他们自有他们的道理,你照做便是了,总归是为你好的。日后你要是有学不会的,我也可以帮你。”
如枯荣所说那般,每有林双生不会的,她都会在林双生梦中手把手教。如若不是那诅咒,她们该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姐妹。
“枯荣,七年过去了,你说陆启明怎么还不回来?”
“想他了?”
林双生点头说:“想呀,他不在,我出府玩都没意思。锦花城和我同龄的都被我揍得服服帖帖,只有他一点都不怕,不在意我是城主女儿的身份。”
“应当快了,到时候,只怕你已经打不过他了。”
林双生撇了撇嘴,自己也知道边防凶脸,陆启明想活着早就练下一身本事,不像自己,连锦花城都出不去。
“枯荣,你聪明,稳重,性格好,我学不会的许多东西你都会,如果不是你教,我恐怕连现在会的也难以理解。若当初被生下的是你,爹娘一定喜欢你。”
枯荣轻笑:“他们还不疼你吗?你要什么没有,双生,你生下来是最好的结果。”
她的意思林双生不懂,也不敢去懂,她怕这个真相会毁掉一切。
比起自己,枯荣更安静,她继承了爹娘的一切优点,更像母亲。
又过了一年,陆启明回来了,当年离别得匆忙,并未认真告过别,现在林双生想去见他,已经不行了。
枯荣倒是跟着城主去城门口迎接了他,她说,他已经和爹一样高了,九年的边路生活磨去了他的矜贵,这一露面,陆家的门槛怕是要被说亲的人踏破了。
“我就知道。”林双生坐在秋千上自己晃着,“他从小就被城中权贵夫人们待见,爱和他玩的人也多。”
枯荣没回她,她坐的秋千却突然高高荡起,随即落下,她被人从身后抱进怀中,有人在她耳边说:“林双生,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优秀。”
林双生从他怀中挣脱,瞪着他:“陆启明!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小时候也不见你这样,你怎么进来的,可别叫人发现了说我院中藏男人。”
陆启明在她额上弹了一下,宛如当年:“你个没良心的,我念着你当年说会想我,一回来就翻城主府的墙来找你,你竟还嫌弃我。”
林双生白他一眼,半点不给他面子。
“那你可白来了,我这些年什么都好,无聊了有枯荣陪我,还真没想你。”
陆启明这些年脾气渐好,也没恼她,走到前面和她挤在一个秋千上。
“哎!你干什么?”林双生好险没摔下去,她拉紧绳子。
“城主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我回来时被我家老头子拉住说,城主最近跟他商量了件事。”陆启明瞥了她一眼,继续说,“他说,城主有意要我们两家结为姻亲。”
“你家中还有姐妹?”
“我有没有姐妹你还不清楚?怎么只想着是你哥娶妻,城主的意思是把你嫁给我。”
林双生猛地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是真的,就在刚才,爹已经订下来了。”枯荣在她耳边幽幽道。
“陆启明,你同意了?”林双生指着他质问,幻想他还没开口。
“同意了,这锦花城我知根知底的女子也就你一个,娶你总归比娶那些见都没见过的好。”
林双生捂着脸,气若游丝般哼了两声:“你、你先回去,让我冷静冷静。”
她知道自己的婚事向来身不由己,却不想是陆启明……
“锦花城不知多少好想嫁给陆启明,你失意什么?”枯荣似乎是揽住了她的肩。
“我们是朋友。”
枯荣抚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母亲哄她时一样。
“双生,你知道的,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你无法选择。他已经很好了,我看得出来,他会好好对你的。”
林双生斜坐在秋千上,好像是靠在枯荣肩上:“枯荣,如果我们一同出生,那你一定是姐姐。”
“为什么这样想?”
“你聪明、稳重,还会照顾人,不像我爱闹腾,你就像是那些大家闺秀,又不像她们那样死板。对了,你很像哥哥,若你也出生了,说不定少城主的位置就和哥哥无缘了。”
“枯荣,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枯荣的话如同她一般冷静,那样狠心:“双生,你要记住,这世上从来不会有人永远陪在一个人身边,爹娘不会,我也不会,日后的伴侣、孩子,总有一天会离开。”
林双生出嫁那天,枯荣头一次在她面前真正显了形,与她一般无二的容貌,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的姊妹,亲自扶着她上了花桥。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林双生都没有见到过枯荣。
再次见到枯荣前,她迎来了一个噩耗。城主府派人来说,城主夫妇身亡,皆为自杀,少城主匆匆上位。
林双生跌坐在地上,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她的父母什么样她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会自杀,又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他们怎么可能……
“双生,双生……”
林双生睁开眼,看到周围一片漆黑,是熟悉的梦境空间,她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晕了过去。
“双生……”
“枯荣?你在哪儿?枯荣!”
林双生转过身,看见了陷在黑暗之中的枯荣,她要过去,却被枯荣制止。
“别过来!双生,别过来了。”
枯荣说,爹娘不是自杀,是她杀的。
“为什么?”林双生问她。我们不是一起应付爹的抽考,一起逗娘开心,虽然他们
都不知道还有一个你,可我们不都是爱着他们的吗?
“你听说过双生花吗?”枯荣答非所问,“双生花一枯一荣,背道而生,虽为双生却无时无刻不在竞争,掠夺生机,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双生,这才是锦花城的诅咒。诞生在锦花城的双生子,害的不是别人,是他们自己,他们的结果只有一个,一枯一荣,一死一生,他们生来就是要自相残杀。”
“你什么意思?”林双生颤抖着,不想去明白枯荣的意思,她这时候反而希望自己再笨一些,永远听不懂枯荣的话。
“你知道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吗?为什么我这么安静却连活的机会的没有吗?双生,少城主只需要一个,他们不需要一个会和儿子争夺城主之位的女儿,他们还认为那诅咒是真的,所以选择了留下更好动的你。若我们一同被生下,最后的结果只有自相残杀。”
林双生脸上挂着泪,她不死心地问枯荣:“那如果活下来的是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杀他们?”
枯荣伸出手擦掉林双生脸上的泪,残忍地说:“双生,没有如果,就算我活下来,也不会活着长大,因为我是一个隐患,他们总会杀了我的。你说,我能不怨、不恨吗?”
“我怨恨他们,可我刚开始没想这样的,可谁叫他们不死,我就不能解脱呢。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将我束缚在这世间,杀了他们,是唯一的办法。”
林双生抱头蹲在地上,一边是她的父母,一边是与她朝夕相伴了多年的亲姊姐,她该怎么办。
枯荣的手摸在她头上:“双生,照顾好自己。”
“你要去哪儿?”
“我早就死了,要去我该去的地方。”
“枯荣!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杀了爹娘,你该恨我的。”
林双生抓住枯荣的手,可枯荣却在消失:“可是,可是我身边只有你了…”
“你把他忘了吗?双生,这世间不会有永远,所以你要懂得珍惜。”
林双生被她推了一把,突然惊醒过来,陆启明坐在床边陪着她。
她偏头看向窗外,院中的树下一株小花在风中摇晃。那花并蒂双生,一枯败,一繁荣,正是枯荣所说的双生花,代表她们一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