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努力还不如不努力

从小我就是在夸奖声中长大,周围的邻居和父母的同事见到之后都会说这孩子长大之后一定有出息。但这所有的夸奖和赞美都在我高考分数下来的时候戛然而止了,对于一个期待过高,但高考分数只达到了二本院校的报考水平的人来说,确实配不上任何一句鼓励的话了。我就在母亲一瞬而过的失落的眼神中踏上了去大学的旅程,到了学校之后,母亲为我收拾好床铺,买齐了所有的生活用品,坐在我的床位上轻轻摸着学校统一发的浅蓝色床单,对我说:“现在要学会自己生活啦,钱不够了就给我打电话。”母亲的语气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陪我逛了逛校园就回酒店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我就这样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涯,要说大学生活度过的还算挺愉快的,也许是母亲在我成年之前在家里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呆在这个象牙塔里的时候根本意识不到,毕业之后我所面对的将是一个竞争多么激烈的社会;也许是大学的课程并不是我一开始就喜欢的专业,所以我把精力都放在了业余的爱好上,导致我的专业课成绩总是以很低的分数飘过,但我对此毫不在意,心里总觉得那是脱离高中繁重学习生活的桎梏后获得的自由。大三的下半学期,我看到班里的同学都在互相打听考研的事情,有的人默默做着攻略,有的人开始重新捡起没翻开过几次的书开始逐行阅读。我的速度总是比别人慢一些,也在为自己的懒惰和不愿立马就面对社会找借口,拖到了六月份,才下定了要考研的决心,这时才意识到,大学已经过去了三年,自己在学校可以说一事无成,成绩一般,奖学金、科研项目、竞赛等荣誉离我更加遥远,在大学里掌握的知识并不足以满足工作上的需求,个人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撑起心中的理想。考研的“风”吹的越来越大,我也借着这股“风势”加入了考研大军,与其说是对自己的选择不如说是“跟风”加入。大四上学期很忙碌,一边忙着上课,一边兼顾着复习。终于等到学期末考完试,可以开始全心全意复习的时候,已是七月的中旬,早早准备考研的同学已经复习了一轮,我的考研课程已经落下一大截,而英语还没开始系统地学习。看到考研群里同学和老师激烈地讨论着问题,我的心里开始发慌:“必须把落下的课程补回来!”然而对于考什么的学校,什么样的专业,每个专业都有什么公共课和专业课,我都两眼一抹黑,只挑选了自己喜欢的城市和想考的专业,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从现在开始复习能达到的水平和专业课本身的难度。


下定决心之后,也很快开始投入到考研的学习当中,从一个医学小白从头学起,人家都是查漏补缺,我这时才开始“女娲补天”。庞杂的知识压得我喘不过气,许久没练习过的英语也得捡起来从“abandon”开始,我不再有时间去球场打球了,就连学校外的路边摊也很少经过了,逛街看电影更是没时间再想了。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里”,从最基础的解剖开始学起。从前总觉得人体的骨骼和肌肉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就记不住,也不想有什么用,听着老师在上面滔滔不绝的讲,总觉得太烦太多,我在下面昏昏欲睡的想着中午吃点什么好。现在再把解剖书重新看过发现人体真的很精妙,就像是一个精密的仪器,各个器官各司其职,从一病可窥全貌。暑假期间,我找了一个空教室进行每天的学习,每一天都制定详细到分钟的计划,为此我还准备了五个本子,一个记每天的学习计划和学习进度,一个记错题,另外三个记每天学习的知识点。买了各种花样的便利贴和标签纸,各种颜色的笔用来做阅读,一本英语复习真题跟着视频学完都快要变成原来的两个厚了,从早上八点学到晚上十点,补上了之前落下的课程。大四开始没过多久我们就要去医院实习了,白天办理实习的各种事宜,晚上回到宿舍复习,但考研的课程越来越多,大家也越来越“卷”,比谁做题快、比谁复习的好、比谁用的老师多(好)、比谁起得比鸡早、比谁睡得比狗晚……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我开始用倍速听课,恨不得一个月时间就能复习完所有课程的一轮,之后半个月再复习两轮,每天晚上睡前都在质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考上,深夜emo总想放弃,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又“菜”又想“卷”,就这样一直学到圣诞节前夕,我去参加了我的第一次研究生入学考试。


可能是我这种努力的错觉,让我相信一定可以“一战成硕”。成绩下来的时候,我虽然过了国家线,但是没有过院校线,这个分数就这么尴尬的出现在我的手机里,就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的我的脸火辣辣的疼,看着复习资料我彻底傻眼了,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我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没有考上,我完全没有预设过这种结果。出分的那一个月里,我一直都是茫然无措的,看着周围的同学进了复试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复习,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半年以来没有准备任何的Plan B,我就像是一根浮木孤零零的飘荡在大海里,不知道每天除了去实习还能干嘛,毕业之后怎么找工作也完全没有准备,大学荒废的时光本以为会通过考研弥补回来,我会用我考上研究生这一事实来证明,我依旧是大家口中夸奖的那个我,结果现实为我狠狠的上了一课。我这半年一直都只是在假装努力而已,我把计划制定的那么详细,只是在告诉自己我在考研就应该是一个自律的人,无非是在“立人设”;我把笔记做的那么漂亮,却没有想要认真的多看几遍,这样会显得我十分“认真”;每天早早的就坐在教室里面开始准备学习,一天下来到底有多少时间是真的全神贯注的在听课的,只关注笔记是否记得全,颜色是否用对了,为了考研买了许多考研“神器”,到头来真正有用的还是纸和笔。当天晚上,我买了一瓶白酒在酒店里自酌自饮,只有在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才敢面对最真实的自己。我承认我害怕,我害怕面对失败,害怕家人的期待再一次落空,害怕大家从此就接受了我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人。这个分数把我虚伪的面具彻底撕碎,就那样赤裸裸的展现在我面前,此时我这根“浮木”沉入了海底。


毕业之后,回家呆了一个月。找了一份工作,但这一个月里反反复复的回想、复盘,想就这样放弃考研了算了,可只要有人聊起这个话题,心里总有些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服输了。都说考研是第二次高考,这也算是弥补高考遗憾的一种最好的方式了。如果不读研的话,这个遗憾可能要伴随一辈子。高考改变命运,读研亦可。所以我决定将这次“长征”进行到底。


工作辞了之后,跟家人又聊了一次,就开始第二年的复习。这一次的历时半年的复习,彷佛是一场孤独的朝圣之旅,路程中荆棘丛生,曲折蜿蜒,每一天都在怀疑、迷茫和挫败中度过,一次次的询问自己初心和坚持,就像在一条黑暗的隧道里前行,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来路,只能靠周围的墙壁慢慢摸索。只有上岸才能看到一丝光亮。但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我有了明确的目标,对于报考的院校和专业有了更清晰的规划,本科没有太多的余地选择自己想去的学校,总觉得会错过了很多东西,比如环境、资源、氛围、眼界、格局、机会等等。大学毕业后,也会跟一些好学校的同学拉开差距,我想要缩小这个差距。


也许回顾过往时,我最难忘的就是考研的这两年时光了,过的无比简单且充实,每天天刚亮就坐上公交出发去图书馆抢座位,背单词也要抢一个安静的小角落,这一次化繁为简,只买了资料和真题,反复刷到可以把题背下来;听课的时候不会再追求速度,而更注重质量,认真的听老师课上反复强调的知识点,记笔记只用红笔和黑笔,深刻体会到记到脑子里才能写到卷子里。我的心态也在第二年转变了不少,从以前的信心满满到现在的彷徨,以前总觉得“天生我材必有用”,现在觉得“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但不管怎样,我依旧应该相信自己,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有困难就克服困难。如果我复习的不够到位,那就从拿起笔的那一刻开始,从眼前的第一个知识点开始。遇到不会的知识点换种形式把它背下来,遇到错的题总结思路,争取下次不错,争取下下次不错,这就是最大的胜利。在接下来的复习中,我充分利用自己的一切时间学习,公交车上、去健身房的路上(怕坚持不到考试那天身体就不行了)、睡觉之前,就连洗澡的时候都把音乐换成了政治课循环播放。为了节省出时间复习,我可以压缩自己的睡觉时间;可以减少自己的洗澡次数。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复习,虽然艰辛,但我很庆幸我能完整地走完这段路。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考试越来越近,我也开始出现无休无止的困惑和焦虑,尽管我知道这种情况不只有我一个人会遇到,有的人会边背边流泪,有的人不停的吃东西来缓解自己的焦虑,但这并不能作为我缓解焦虑的方法。十一月底我开始每天凌晨四五点就开始腹泻,睡不着那就起来看书,看累了就再睡半个小时。


十二月份,距离考试仅剩二十多天。虽不能称得上复习的决无遗漏,但至少没有留下知识空白,所有的知识点都不断地重复和巩固,做过的题目反反复复做,每一个错题都在问自己为什么这样选择是正确的,同样的题出现还会不会犯错,只要有困惑的地方就立刻在书本中找到标记的知识点,查漏补缺。一直复习到考试的最后一刻。终于迎来了最后的考试。坐在考场里内心异常的平静,脑中回顾着背诵的知识点,落笔那一刻就像是对我这半年做一个大总结,要把这半年的辛酸与努力尽数写到这张卷子上。当考场的结束铃再次响起,我的考研历程就已经完成了,不论成功与否,我的这一段征程就已走完。我想,每个人都用不同的方式从不同的道路登上山顶,但山顶的天气不尽相同,山峰一面晴空万里,另一面可能乌云压顶。但如果在这过程中我已经足够努力,即使没能等到晴空万里的到来,但也体验过了登顶的快乐。


查成绩的消息一发布,我的眼泪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心跳加速。攥着手机,眼睛已经模糊的看不清字了,手不住的颤抖,怎么也不敢点开查分的界面。就这样从下午三点一直哭到了晚上七点,在心里不停的做心理建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的结果,无数条后路。终于鼓起勇气输入了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成绩赫然映照在了我哭的肿的像桃子一样的眼睛里,我比去年高了整整30分!我不敢相信,一遍又一遍的刷新,一遍又一遍的确认,视线再一次变得模糊,我抱着手机倒在床上,哭的撕心裂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表达我当时五味杂陈的心情,有心酸、有解脱、也有欣慰。这个成绩不仅是对我自己的交代,更是对我过去两年努力的肯定,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里人,大家也是哭成一团,母亲说,看得出来今年你的压力真的很大,我们也没办法替你分担,但一颗心也一直悬着,我们真的为你高兴!


之后的时间我依旧不敢松懈,顺利地收到复试通知后,积极的准备复试内容。我的初试成绩排进入复试的5人中的第3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被淘汰。在准备复试的那段时间里,我不断地重复专业课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掉某个知识点。看了很多学校的复试攻略,记下了他们被问到的每一个问题,反复的练习,不仅考察的是口才和表达能力,同时也是考验个人对专业知识和技能的灵活应用以及分析问题的能力。


复试当天,在待考室的时候我分外紧张,不断重复着自己准备的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当我进入考场后,所有的准备都化为了我内心的平静,一段背诵流利的自我介绍之后,老师们开始问我专业问题以及一些对读研阶段的规划,我渐渐忘记是在考试,而是在和老师们讨论问题。走出考场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就沉了下来,那是一种过尽千帆后的平静,是痛苦煎熬后的解脱,是对自己心满意足的自由。我不确定在未来的时光里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但经此一役之后,我觉得那时的我才蜕变成为一个真正的成年人,敢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愿意为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且永远有勇气从头再来。


出复试结果的那一天,我正跟朋友在酒吧小酌,点开复试结果时上面写着“您已被录取!”,我上岸了!一声尖叫直接引得酒吧的人纷纷看向我们,我们急忙逃出酒吧,站在大街上放声大笑。


现在我已经研究生毕业了,正在从事着读研期间从事的医学工作,有时回忆考研的时光,很纯粹,很勇敢。设想一下,如果当时没有逼自己一把,现在也许过着不温不火的生活,忙着工作和照顾家庭,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放在自我提升或者学习上,对于自己的未来,没了目标和希望,过着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当然考研并不是人生的唯一奥义,不是只有考研才能过上想要的生活。但持续努力是,只有你真的努力过一次后,会发现努力会让你想要变成一个更加优秀的人。会在性格、思维、品格、价值观、逻辑、认知、格局等各方面有一定的提升。而这一切,依托于努力所带来的知识的积累、时间、机遇、经历。我很喜欢龙应台在《亲爱的安德烈》中对于努力的解读:“孩子,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


希望你我都能通过真正的努力,去经历更广阔的世界,去体会不一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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