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谁。”他做出一点也不让步的样子,不肯松口。我无奈地笑,不想与他僵持下去。“我叫林希,从今天起要搬到这里。”林里开始有鸟叫起来,他高大的身躯半边染黄了,已是傍晚时分,夕阳垂在海平面上。他显然觉得我还会和他斗嘴一会,尴尬了一小会,没有声音,而后僵直了身子,缓缓咳了两下,“范东,华裔。”很简单的三个字以后,我稍稍怔住了一会,才细看他的五官,除了高挑的身高以外,他的眼鼻嘴确实就像东方人一样温和,只是皮肤发黑了些,他的五官,和他明亮的眼睛,和纤长的手指,一样的好看。
“我知道你也是。”他用的是肯定句,淡淡地挑着眉笑。“附近的土著村落里,唯一一个被收养的姑娘。”他这番话怕是常人听了要崩溃吧,只是五年来习惯了,都觉得对养父的死只是感恩,一直都是淡淡的,毫无波澜,毫无悲悯。尽管他的语音里夹了满满一份的嘲笑,我也不觉得苦闷极了。很久之后才知道,他只是看见了一个瑟缩在村口栀子花树下的,一个瘦寡的背影,绕到别的村子问了才知道。“嗯。”我回答的时候,用的是汉语。见到华裔的欣喜让我没有在意,他如何来到这里,和他一切的信息。
“所以你就打算用它来造房?”他拾起那块,磨钝了的,散的七零八落的石块。仿佛把我笨拙的心思看透似的,那样的在嘲弄着我。我是幸运的,养父养母对我娇生惯养,无论什么时候都过得舒坦,以至于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一事无成。我把头埋了下去,想用鸵鸟心态躲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缘故,脸烧得通红通红的。抬起头来,才发现他的手伸过来良久,见我抬头了闷闷地笑,他说,跟我走吧,你没地方落脚。
我鬼使神差一般答应了,大概我有什么受虐癖,只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被他嘲讽,或是保护,都很幸福。他住的地方走了良久,翻了座小山丘,大概是森林沿海的地方以后,天气渐渐湿润起来,淌过那条冰凉冰凉的河的时候,他把我抱起来,然后放到对岸,对我笑。河对岸一百米是他造的木房子,一排排木桩垛得很严实,用茅草扎紧了,甚至还把木刺磨平了,我太惊叹于他的能力,所以无可救药地信任他。后来的一些小事情,例如他怎么安顿我的,我统统都模糊了,只觉得冬天的话,他的笑真的和那晚他煮上的鸡汤一样,暖的让人起鸡皮疙瘩,暖的想拥抱,暖的想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