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禧北伐梦成空

                      第七节 诛吴曦（一）

再说公元1207年正月，吴曦北面接受金国“蜀王”大印，在兴州（陕西略阳）僭位称“蜀王”，派任辛捧降表，向金军献四川地图及吴氏宗族谱牒，同时派人到四川宣抚司驻地兴元府，对程松说金军想得到关外阶州、成州、西和州、凤州四州求和，要程松快走。程松接到吴曦书信，完全没有心里准备，顿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

知兴元府刘甲和主管边境茶马交易的官员范仲任建议起兵讨伐吴曦。程松觉得四川是吴氏天下，害怕起兵讨伐自惹祸端，自己性命不保，急忙赶两人走了。

刘甲、范仲任刚走，手下报告，金军杀来了。兴元府老百姓乱成了一锅粥，程松慌了神，急忙从米仓山逃命，然后从阆州（四川阆中）上船，顺流直下到重庆，这才敢回书吴曦，并且在回书中向吴曦无耻地讨要赠别财物，吴曦怕程松振臂聚众反击他，巴不得程松早点离开，因此派使者装了一盒金银打发他。

程松早已吓得双臂打抖，哪有什么劲去“振臂”？吴曦的使者见程松时，程松远远看见一个大盒子，以为里面是杀他的宝剑，又吓得连滚带爬，使者追上他，拿出金银玉宝，程松这才转吓为喜，抱着金宝赶紧出峡州（湖北宜昌），出了峡州，在船头还心有余悸地哭着道：“我今日才获保自己头颅啊！”演了一出朝廷班子成员洒泪逃蜀的丑剧。

吴曦赶走了程松，改兴州衙门为行宫，设置百官，命随军转运使安丙为丞相长史，行使宰相职责，安丙以病推辞不干，吴曦不准，安丙一时走不脱身，只得先阴奉阳违，以求再慢慢想办法。但安丙的行为，颇有首鼠两端骑墙的嫌疑。

吴曦将自己所统七万军及吞并程松的三万军，分属十位统帅。派禄祁、房大勋等守万州（重庆），逼嘉陵江，扬言和金军一起夹攻襄阳；下黄榜到成都、潼川、利州、夔州四路，要他们听命于自己；派遣董镇到成都，整修宫殿，打算迁都到成都。吴曦设想很美满，结果很打脸。

为了更好地向金国主子表忠心，吴曦下令效仿女真民族一样削发，穿女真民族服装。吴曦卖国卖得如此彻底，如果吴玠、吴璘泉下有知，是否会气得坟墓冒烟？吴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沾沾自喜地特意派人告知大伯母赵氏，遭到赵氏怒斥，不准吴曦入家门。吴曦不甘心，又去拜访叔母刘氏，刘氏闻讯，日夜嚎哭，骂不绝口。宗族子弟吴僎原为朝廷任命的兴元府统制，对吴曦的卖国行径也是愤愤不平。

唯有吴曦堂弟吴晛，异常活跃，为吴曦出谋划策，劝吴曦收用蜀地名士，以此顺应民心。兴元府通判、权大安军（陕西宁强）杨震仲在四川素有名声，吴曦发檄文招他进兴州，杨震仲有病为由推辞。当时大安军教授史次秦也被吴曦传召。

史次秦也不想卖国，找杨震仲商量对策，杨震仲道：“大安军从兴州（陕西略阳）以来，为西蜀第一州，如果首先顺从吴曦的招纳，那么其他州郡就会跟着学样。尽管我们现在无力抵抗，但可以一死报国。你史教授不是城郭守臣，而且你有老母健在，不可轻易死，要想办法脱身才是！”这真是忠国义士的肺腑之言呐！

杨震仲接着嘱托史次秦道：“我死之后，你用匹绢缠我尸身，用小棺材收敛就行了。”烈士安排后事，犹如出门远行，从容淡然，读之教人泪奔！

吴曦听杨震仲推辞，派遣兴州都统秘书郭鹏飞来大安军代替杨震仲，并一再督促杨震仲去兴州，杨震仲满口答应。一天，郭鹏飞宴请杨震仲，席间杨震仲深色自如。回去后，杨震仲点燃蜡烛，独坐房中，夜至三更，杨震仲呼左右端汤水进房，厮役进来时，杨震仲已经喝毒药自杀了。

史次秦收敛杨震仲后，郭鹏飞又逼史次秦去兴州，史次秦到兴州后，用石灰桐油涂抹眼睛，以致红肿，对吴曦说自己的眼睛瞎了，不能办事。不久史次秦家人来报丧，说他母亲死了，吴曦只得放他回去，其实他母亲不过是诈死而已。

其他四川名士如陈咸、李道传、邓性甫、杨泰之等人听闻吴曦派人召见，都预先弃官而逃了。吴曦启用蜀中名士的计划，在这些终于朝廷的忠义之士的抵制下，彻底破产了，唯有一位安丙，表面愿意为他服务，却是埋在他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这颗炸弹一爆发，做了四十一天蜀王的吴曦，便灰飞烟灭了！

佐料：《宋稗类钞》卷二记载，吴曦未叛前，经常到边塞打猎，有次夜归，军乐喧鸣，车载辚辚。当时正值深秋，皓月当空，天宇澄明，吴曦垂鞭四望，心情畅快。

突然，吴曦仰头望月，见月中似有一人，也是骑马垂鞭，和自己极像。吴曦问左右随从，是否看见月中之人，左右都说看见，既而相顾骇然。吴曦内心翻江倒海，默默自念：“我如果当富贵，月中人就是我！”

吴曦说完，扬鞭作揖。果然，月中人也扬鞭作揖，吴曦心中大喜，反叛之心从此更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