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单干  （七）

吃饭的时候李昌云告诉儿子说：“骡子，你知道吗？陈子轩大儿子大宝回来了，前几天的事。”

“真的？”陈清水一阵惊喜，“那太好了，大宝一回来这家就有救了。如今大宝混得咋样？这几年他都干什么去了？”

“当兵，混得还不错。听他说在逃亡途中遇到了八路军就参军了，跟着部队转战南北。到了解放战争时期他跟随部队还打过上海，立过二等功、三等功。如今他人发福多了，长得人高马大，比起两个弟弟强多了，简直不像一个妈生的。”李昌云说。

“那好，我今天还真是来巧了，晚上我去他家坐坐，看看这位多年未见的本家弟弟是啥样子。”陈清水说。

娘俩正说着话，桌上的菜已经上齐了。

还别说，今晚这顿饭算得上丰盛，桌子上一共摆了四道菜，一盆炖鱼，一盆盐水煮乌螺，一盘炒大虾，还有一盆甲鱼汤，至于面食嘛，还是老样子，依旧是玉米面掺和着地瓜面蒸的黑馒头，汤水是能照见人脸的小麦面水。

就这饭食在当时算得上高档好饭，一般情况下还真吃不上。开饭了，一家人围桌而坐，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陈清水漱了漱口，然后说：“你们都在家说话，我去大宝家走一走，串个门说说话。”

陈清水说完直奔大宝家，刚走到大门口正看到大宝在打扫院子。

陈清水喊：“大宝，你看谁来了?"

大宝听到有人喊，赶紧抬起头。他看见了陈清水，一下扔掉扫帚快跑几步上前抱住了陈清水，嘴里喊着：“我的哥，可见到你了。你咋这么巧今天回家了？咱们兄弟俩有五六年没见面了，今天碰巧了，稀罕着呢！你去当兵的时候我才十三四岁，这一晃五六年过去都长成大人了，听说你混得不错，在滨湖镇当上镇长了，是嘛？你这么年轻，了不得，看起来还是有文化好。你看我，文盲一个，土包子一枚，在部队只混了个班长，再也升不上去了。今天复员回家了，从此一辈子再也离不开种地了。”

“种地有什么不好？”陈清水推开大宝环抱着的双手说，“阖天下的人谁不是靠种地养活的？兄弟，种地没什么不好，别不知足，咱们今天能有地种已经很不错了，这多亏毛主席他老人家，要不我们还是穷要饭的。他老人家带领咱们穷人闹革命，打下了江山，咱们穷人这才分得了土地，有了地种，如不然我们现在仍提着打狗棍沿街乞讨呢！”

“是是，哥哥说得对！我们应该知足！咱先不说这个了，我问你，哥，你这次回家打算住几天呀？听说你每天都忙得很，是吧？”

“住不几天，最多两天。我每天确实是很忙，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回家一次都难。”陈清水说。

“哥 ，站在外面不是个事，咱进屋说话，不然让外人看到了又要笑话我不懂礼貌。”

“没有那么多讲究，那里说话都行。好吧，咱们就去屋里。”陈清水说。

两人走进屋子，大宝忙给陈清水搬了个马凳让他坐下，然后笑着说：“哥，我听说你结婚了，是嘛？娶了个漂亮嫂子，人不但长得好看，还勤快贤惠，街上许多人都夸奖她。这是哥哥的福气呀！”

陈清水说：“那你什么时候结婚娶媳妇呀？目前也有人给你提亲吗？娶媳妇是终身大事，你可要抓紧呀，娶个媳妇进门不只是了却了父母的心愿，家里还多个人帮着操持家务，生个孩子还能延续香火。”

“谁说不是？可谁给操心呀？这件事我也想过多次，就是没人给咱介绍。”大宝说。

“别愁，这不算事，我一会儿回家跟我妈说一声，让她老人家操操心，给你张罗张罗，我估计帮你找个媳妇不难。”

“那太好了，我先谢谢大哥。还有，大哥，你结婚了，李猴子呢？现在他去了哪里了？也娶媳妇了吗？”

陈清水说：“前段时间上级把他调到南方去了，是在湖北某县当武装部长。他被调走时家里跟他介绍过对象，他没看中人家，散伙了。今天是否娶了媳妇不得而知，因为我们相距太遥远通信很不方便，谁的事很难了解。再说了，李猴子没文化，写信要找人代笔，他不愿麻烦人家。再加通一回信来回需要几个月，也是尽量不写信就不写信，两边谁发生什么情况对方很难知晓。”

“还有个腊月呢，你们不是一块出去的吗？他最近怎么样？”

“是一块出去的，打仗我们几个人一直在一起，后来湖西一战，我们部队被打散，腊月负伤被国军俘虏带走了，至今音讯皆无。”陈清水说。

“我见过腊月，你信吗？前几天我对你妈说起过这事。我见腊月是在部队包围上海的时候路上遇到的，我估计他应该是在南京解放被释放后又重新参加的解放军。这种事在部队经常出现，这你是知道的。腊月是个要面子的人，他感觉自己被俘虏过，好说不好听，被释放也不着急回家，他要立功后再回家，荣归故里，以后能抬起头做人。你说是吗？”

“那是肯定的。不过，你确定看到的人就是腊月吗？”陈清水问。

“千真万确！我们不是一个部队，是行军途中偶遇的，一开始我自己也不相信这事是真的。后来，也就是前几天，我把这事告诉了你妈，听她老人家说起腊月的情况我这才确定我看到的就是腊月。”大宝说。

“但愿吧，腊月没出现意外我心里也舒服许多。可战争还在继续，是死是活依然是未知数，战场上情形瞬息万变，每个人都是吉凶难卜。这事你告诉腊月父母了吗？”陈清水问。

“没有，我觉得不应该告诉他们。如果告诉他们反而会增加他们的心事，影响他们的情绪，本以恢复平静的生活又会掀起涟漪，得不偿失，还是不告诉他们为好。如果腊月不出现意外，将来某一天就像我一样突然回到家中给家人一个惊喜那样最好，比整日盼望着要强许多。”

“对嘛，就是这样。我也不主张把这事告诉腊月父母，就当你没见过腊月，我们几人心中有数就行了。”陈清水说，“这事暂且搁下不提，我问你，你回家这几天也去地里看过没有？你家的地分到哪坡了？地况怎么样？你知道吗？”

“去看了，北坡的地比较多，那里是黄土，还行！我家没有分到白蜡园子，听说当时因为我家没人能管理说分给也是荒废，所以只多分给了一亩多平原地作补偿。”大宝说。

“他们考虑得也对，既然白蜡园子没人管不如多分给一二亩大田地实惠。你现在回来了就好好带着一家人把地种好，也把两个弟弟照顾好，让他们学勤快点，多干一些农活，让土地多收一些粮食以后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我会的，小弟谨遵教诲。我一定要把家操持地兴旺起来，让两个弟弟尽快成熟起来，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陈清水拍着大宝陈清亮的肩膀说：“我相信你，好好努力，兄弟。不要让人把我们看扁喽，一定要拼出个样子来！”

陈清亮点点头，然后问陈清水：“大哥，你吃饭了吗 ？如果没吃我去做，咱们兄弟俩在我家一块吃顿饭，以前我们家光吃你家的了，今天我也补一补。”

“我是吃过饭来的，饭就不用再做了，烧壶开水喝倒是真的，我有点口渴了。”陈清水说。

"好好！”陈清亮叫过两个弟弟吩咐他们赶快去烧水，说是骡子哥渴了，动作要快。

两个弟弟答应一声，一个人去灌水，一个人去抱柴，不多一会儿便烧开了一壶开水。陈清水与陈清亮两人一边喝水一边唠嗑，一直到天黑陈清水才告辞回家。（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