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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鸡叫二遍的时候，一只怪鸟掠过程府大院槐树树梢，发出瘆人的哀鸣。大少奶奶杜兰馨一下从梦中惊醒，隐约听到程府大门外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不好啦、不好啦，程家大少爷程嘉禾在京城暴病身亡。

程管家听送信者说，他是京城徽商会馆派来的，急需程府派人去京城料理大爷丧事。

大少奶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脑象炸裂一般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老太太听闻大儿子的死讯，从丫环梅香的胳膀弯里昏倒了过去，她大脑歪在一旁、面无血色、双目微闭，郎中掐得人中发紫，她才慢慢缓过气来。老太太哭得停不下来，梅香陪着站，“嘉禾啊……我的儿……可怜我早年守寡，把你们兄弟两个养大成人，你们是我的心血，是我的希望呀，儿心好狠，你咋就这样走了…… 你不能这么离开娘呀……”程管家悄悄进屋，“老太太要保重，你是家里的主心骨，可不能倒，要节哀啊！大爷是个老实人，听来人说，他实在是累死的，自从皇帝恩赐了他四品顶戴，宫里他一直在伸手筹钱，慈禧官府荒淫无度，朝庭上下腐败无能、国力锐减，京城钱庄哪能经得起这般折腾啊！”

梅香端着刘妈煲的鸡汤，站在大奶奶的房门外，遇着程管家，“大奶奶不吃不喝，谁也不让进屋，这样她身子会拖垮的。”程管家摇了摇头说，这事搁在谁身上都受不了，你要悉心照顾好她，多劝劝她，人死不能复活，保重身子。

府里上下都在忙着大爷的丧事，准备迎接大爷的灵柩回家，做孝衣、买香表、找帮工、给族长禀报丧事安排……

丫环翠竹搀扶着大奶奶去找老太太，老太太示意大奶奶坐下，“兰馨，你是我的好媳妇，也是一位好母亲、好妻子，我儿子没福气，真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娘心里难过，你心里更难受，程家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大奶奶擦了下红肿的双眼，“妈，大少爷自小离家客死他乡，我要亲自进京办理大爷的后事，并将大爷的灵柩扶回徽州，扶回老家。”老太太微微抬头，思索片刻，“你有这种不渝之心，娘感激不尽。可是，京城路途遥远，沿途又不太平，你一个妇道人家长途拨涉，娘不放心啊！”大奶奶说，“不管大爷在京城是累死的，还是屈死的，叶落总要归根。大爷是我的男人，我的夫君，我要把他接回来，不管路途多么遥远，遇到多大困难，我都要接他回家。”

族里老幼听说大奶奶要进京，接回大爷的灵柩回来，无不为之感动，老族长称这一行为是大义之举，理应受到支持、受到崇敬！

老太太也同意了大奶奶进京的请求，她吩咐程管家和大奶奶随同前往，一路悉心照顾好大奶奶，要多带几个精明强干的家丁，备齐所需物品、银两，这世道兵慌马乱的，路途倍加小心，确保安全返回。

天刚麻麻亮，大奶奶、程管家和随行人员十几人走出程府大院，消失在雾色茫茫的山路上！

02

黑滩峡两山高耸、峡谷幽深，林木遮天蔽日，野兽出没濒繁，可它是从京城返回的唯一捷径小路。程管家提醒随行的人员前后照应，谨防山石滑落，又叮嘱大奶奶身旁的两位家丁脚下小心，保护好大爷的灵柩。长时间赶路，大家身体透支厉害，穿行峡谷时，有人建议程管家稍停歇会，口干舌焦的去喝几口清哗哗的溪水，啃几口大饼，饥饿难耐实在乏力。可程管家望着这十里峡谷才走了一半，心里发虚不敢松口，“不行呀，这里是山贼猖蹶之地，不能久留，得尽快赶路。”“还有山贼？”有人问道。“山贼就是土匪强盗，方圆百里是他们的地盘。”

程管家一脸的惊恐，他知道山贼无恶不作、伤害百姓，他们杀人不眨眼，人的命就象蚂蚁一样不值钱。

痒处有虱，怕处有鬼。在一个险要地段，一阵风似地从树林里突然窜岀十几个大汉，手握长刀、木棒，拦在前面的两个蒙面人举起手枪对着程管家，“干什么的？从哪来？”程管家颤抖地回道，“回葬的，从京城来。”

“当官的，带了不少银子吧，把银子和值钱的东西都留下。”

“你们这是……”“我们是强盗对吗，不抢，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蒙面汉一手扯下大奶奶蒙在脸上的面罩，“我叫吴二，这一带都叫我飞镖王，嗯，长的挺俊的！”大奶奶几乎哀求，“我是个寡妇，求求你过放我们，我有重孝在身。”

“为什么抢了银两还要劫我们人？”

大奶奶望着吴二，“我看先生并不象外人传的那样凶神恶煞，你有同情之心，就放我们回去，我要尽一个妇人的孝道。”

“你说的妇道和孝道跟我没关系，废话少说。”

吴二双手背在后背，两眼放出凶光，一副得意的神情，“钱财留下，你也留下，要不然把你们统统推下悬崖。”

“你别碰我，不然就碰死在你面前，我是个寡妇，那棺材里装的是我丈夫。”

“只要我吴二看上的女人，没人能逃脱！”

“我大哥看上你了，你就给我们大哥做个压寨夫人吧！”一个盗匪跟在吴二身边。

“你们这帮无赖，连一个寡妇都不放过。告诉你们，我清白做人，一生不屈二夫，宁死都不会答应。”大奶奶语调低沉，却语气坚定有力！

“来人，把妇人的衣服剥下！”几个盗匪一下冲到大奶奶面前。

慢……

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说嘛，妇人是个明白人。吴二冷笑了几声，笑声里有几分阴险，也有几分凶狠。

只要把大爷的灵柩安全地送回老家，我的生死不重要了，大奶奶想到这，朝站在对面的程管家使了眼色，示意他和随行队伍尽快离开这里，免得再节外生枝。大奶奶转身走了，步伐显得刚毅和坚实，象奔赴疆场的英雄一样！

深山里的寨子夜晚格外寂静，几个小匪把守在村寨的入口，院内熊熊燃起的篝火把四合院子照得通明。楼上厅堂里吴二为大奶奶正举行揭风迎亲仪式，好酒好菜满盘满桌。吴二端起一大碗酒站起，“妇人，你是我一眼就看中的女人。”“嗯，这句话你不是只对一个女人说过吧！”

“只对我妻子说过，另一个是你。不瞒妇人，原先我也是一介书生，与妻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生活相当美满。可是没想到，一次逛街市的时候，县衙看中了我妻子，非要娶她为小，我妻子不从，悬梁自尽。一气之下，我杀了那个王八蛋。”

“原来先生也是为恶劣所害，那先生一定是心怀良民。我乃徽州良家妇女，相夫教子，别无所求。”

“妇人与我妻子倍加相似，压寨夫人的位置非你莫属。”

“真没想到，原来，我与先生还有一世的缘分啊！”大奶奶镇定自若，一步步周旋。

干杯，干杯。先生为情所困、为情所求、为情所累，干了这碗。真是好酒，先生身居山野、四海为家，怎么会有这般佳酿美酒？

妇人果然出身大户人家，竟能品出这酒为陈年佳酿。别看我草莽一个，方圆百里什么精品佳酿我没有。来，干。

自古男儿杯中酒，先生的肺腑之言，足以证明你并非草莽之辈，实乃一代英雄！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你的金禅脱壳之计。

先生多心了，你看山寨的兵马都在你的统治之下，我一个良家妇女插翅也难逃你的手掌。先生的真情我知道了，只是现在重孝在身，还望你不要操之过急啊！

行，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压寨夫人，什公要求都答应。

我要天上的月亮。给你摘下来。

我要水中的月亮，给你捞起来。

来，再干了这碗。吴二黑脸绯红，筷子叮当一声落下地板，他两腿发软一下溜到桌底，几个小匪扶吴二回房休息。大奶奶见机悄悄跑到山寨门，顺着小路走向夜幕深处。

有人跳崖了……

03

大奶奶不在家的时候，府上的事全由秋菊安排，老太太是个名符其实的顾问，早上把该做的事情布置妥当，她领着怀珠、怀天去老太太那请安。一进门，老太太忙招呼两个宝贝到面前亲热一会。怀天说，奶奶，姑姑夸我字写的有进步了，怀珠忙说，也夸我会背三字经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没等怀珠背完，梅香推开门急匆匆地跑进来：程管家回来了，程管家回来了。

程管家一进门就双膝跪地，大哭起来，慌慌张张地说，不好啦、出事啦；不好啦、出事啦。老太太让程管家站起来慢慢讲，他说，到了京城，徽州会馆的老乡已经为大爷作了大殓，会馆的老乡还告诉我们，大爷是为了京城钱庄不堪重负、急火攻心暴病而死的，大奶奶强忍住悲痛，料理完后事，便长途拨涉往回赶路，一路上风餐露宿，哪想到在青龙山一带碰到了一伙强盗，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把我们随身带的财物一抢而空。后来……

后来怎么啦？强盗头子劫了钱财后仍不甘心，还要大奶奶作他的压寨夫人，大奶奶宁死不从，强盗头子硬要我们连大爷的灵柩一起推下悬崖。大奶奶为了保住灵柩，佯装答应他们的条件，这才使我们脱离匪窝，大奶奶再三叮嘱我一定把大爷灵柩安全地运回老家。

那大奶奶人呢？我们在途中等了很久，后来听说大奶奶为了守住清白，跳崖自尽了。老太太，这是她托人带回来的血书：自伶薄命遇强人，贞节孰知不受尘；寄语慈亲休帐望，入江仍是清白身。落款，薄命女子杜兰馨临死绝书。

我的儿啊，我的媳妇啊，你们咋就这么走了……梅香告诉秋菊昨天夜里老太太坐了一夜。秋菊说，程家连遭不辛，这事搁在谁身上都受不起，老太太的压力可想而知，这个家该怎么办？

大小姐嘉仪回来了，老太太说你回来得正好，家里有事商量，你可以听一听。族长也来了，让老太太务必节哀，他说，这几天族里上下都在议论，大奶奶大仁大义，堪称族里表率，她的事完全可以为族里争得一块节烈牌坊。族里决走立即上报朝庭旌表大奶奶，这块牌坊不仅属于大奶奶，属于程家，更是我们程氏家族的荣光！老太太说：为大奶奶树立牌坊，所有费用由我们程家承担，这次我要把一生的积蓄倾囊而出，为媳好捐一块节烈牌坊！族长说，老太太此举非同一般，是程氏宗族的荣耀！老太太说，大奶奶为程家女人争光，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嘉仪遵老太太意愿，把大奶奶的房间腾出来作灵堂，程管家负责悬挂遗像，布置香台、购买蜡烛、发放孝衣，梅香和几个丫环在厅内招乎客人吊丧。

这天，族长来了，召集程府家人恭听皇帝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徽州良妇杜兰馨抗暴殉夫，可泣鬼神，旌表为节烈妇，赐节烈牌坊一座，衣冠冢一座，免故夫程嘉禾家五年税瑶役，钦此，请接旨！

老太太叩礼接旨毕，谢族长，谢皇上！

送走了族长，老太太吩咐秋菊去屋里看长明灯，不能让它灭了。老太大说这些日子，天天象生活在云里雾里，心里空当当的。大奶奶不在，实在不知道干些什么才好，但愿儿媳妇在天之灵，能感受到大家对她的一片真情。怀珠一下子没了爹娘，这以后怎么办啊！这两天怀珠又病了，高烧不退，哭着闹着要妈妈。好在郎中说怀珠只是受了些惊吓，服了些草药有所好转。

04

大奶奶微微睁开眼，用力撑起手，想慢慢坐起来。可是，全身象散了架似的四肢乏力，只好又斜靠着，她仿佛刚从梦境中惊醒，知道自己被帐篷里两位大哥搭救。她用低弱的声音说，谢谢大哥的救命之恩，原先是准备……没想到我还有今天。

喝下汤补补身子，也没有别的营养品。打鱼的大哥把一碗鱼姜汤递给大奶奶。

大兄弟，你们咋会在这这里？

我家世世代代以打鱼卖虾为生，后来受了恶势的敲诈勒索，就跑出来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好地方，真是江南江北两重天啊！

地方是好，就是闹匪患，要不然我也不会落得这个样子。呀，你这个当哥的，咋没在这个地方找个媳妇帮你管个家啊！

穷得叮当响，谁肯嫁呀，再说就是谁愿嫁，咱也娶不起呀。

好人，兄弟俩都是好人，哪个女人嫁过来，就是她的福气。

休息了一宿，第二天东方刚亮，两位大哥把大奶奶送至主路，她转身挥了挥手，朝程府家的方向走去！

大奶奶回来了，大奶奶回来了！

大奶奶回来的消息象一枚炸弹，炸得程府老幼一片惊愕，有期盼后的欣喜，也有诧异后的惊慌无措。

程管家说：那天晚上我们并没有离开山寨，一直在山寨上等候你的消息，后来听说你跳崖了！所以，都以为我死了，我自已都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还能再见到你们。

妈，好想你呀！怀珠，妈妈也想你！来，妈妈抱抱！

大奶奶真是大仁大义，命不绝贵人相助。秋菊深深拥抱了一下大奶奶。

嘉仪说梅香：快，快去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听到大奶奶回来的消息，感到十分震惊，一下从太师椅上站起，眼神里流露出喜忧参半之外的复杂表情，许久才说出：她真的回来了，我媳妇回来了……我媳妇回来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保佑我儿媳回来了！她右手一指，快去……程管家去把大门闩住，不许任何人进出，也不许任何人透露大奶奶回来的消息，快去。

大奶奶说：妈，我回来了，给你请安了。妈，我虽然被强盗抢去，可是，苍天在上，我杜兰馨是清清白白，没有半点失身。我灌醉了强盗头子，跑出来跳江自尽。老天看我心诚，没让我死，被冲到礁石边，被两个好心的打鱼兄弟救了上来。

嘉仪牵着大奶奶胳膀：大嫂命大福大，必有好报，怀珠小姐不能没有娘啊！你一路辛苦，回房休息吧！

老太太脸色一沉，你大嫂已经不能回房了，大房设有大爷和大奶奶的灵堂。嘉仪有些生气，大声喊一声妈，大嫂不是明明活着吗，应该把灵堂撤了呀！

老太太说，办了丧事，做了道场，人皆共知，岂有撤灵堂的道理。大奶奶说，妈是长辈，又是一家之主，既然这样，就按妈说的做，我搬到厢房去住。

嘉议接话说，大嫂搬到我那住，也好我们说说话。老太太低下头，后面怎么办，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族长都作不了主。皇帝已经旌表了大奶奶，赐了她节烈牌坊。

妈，大嫂明明活着回来的，还要那牌坊干什么？老太太几乎怒视嘉仪，你不懂，不许乱说！

大奶奶强忍心中的波澜：府里的事都听老太太的，我听老太太安排，只要让我跟怀珠在一起，怎么都行。怀珠，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了！

程管家望了望大奶奶，劝她别生老太太的气，都怪前面的场面摆的太大，现在不好收场，他们也没有想到你还活着回来，覆水难收。大奶奶说，要是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死在外面，要不是为了怀珠，还不如和大爷一起去死。

所以，为了怀珠，大奶奶一总要保重身体。大奶奶回来的太突然，老太太还没缓过神。其实，老太太的心里无时无刻都牵挂着大奶奶，这些我知道。程管家左右圆场，生怕出现僵持局面。

都怪那两个家丁回来说大奶奶死了，搞不好皇上赐给大奶奶的节烈牌坊，会要了她的命。老族长这样猜测。

05

嘉仪不明白老太太、族长他们为什么这样对待大嫂，大嫂做错了什么，大嫂何罪之有，心里想一要救救大嫂。她去约大奶奶到后花园散散心，没想到刚好被老太太唤去说话。

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什么都受得了。兰馨，自从你嫁到程家十几年来，勤俭持家，尊老扶幼，含辛茹苦，这都是有目共睹的。大爷在外经商，你在家主事，把程家大院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你是我们程家的功臣。老族长发话了，皇帝下旨立坊，如果皇帝知道你还活着回来住在程家，那就犯下欺君大罪。欺君大罪如何处置，你该明白，不仅是程家遭殃，弄不好珠连九族。老族长还说了，大奶奶的节烈牌坊选用上好的石料，是众多牌坊中的上品。你的名字己经传遍整个徽州，是族中的美谈，大奶奶贞节烈坊的美名，一定在族谱中大书特书，世代流芳。

兰馨，你就认命吧！兰馨，老天不公啊，这事为什么不摊上我呢，你还那么年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的媳妇，我舍不得你啊，可是我没有办法。娘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呀，老太太哭得稀里哗啦，泪流满面！

妈，我听明白了，你的一字一句都听明白了。

嘉仪推开房门，大声厉色叫着：妈，你这是干什么，让大嫂去死吗？大嫂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你不能无情无义，她千难万险、死里逃生，不能再逼她了。

老太太一下从太师骑上起来，不理不睬嘉仪的话，头也不回地转身出门了。

妈……嘉仪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大院内外回荡。

06

老太太凶逼大奶奶事，一会就在府里悄无声息地传开了，嘉仪、秋菊、程管家、刘妈及丫环们纷纷愿意出力献计，一个晚上帮助大奶奶出逃的计划，正在嘉仪心里酝酿。嘉仪对秋菊说，让刘妈与大奶奶一起，带上怀珠远走高飞，走得越远越好。看管大嫂的两个家丁，我去说动他们；老太太那，她好几天没睡好觉，吩咐梅香去配两付草药，药方是郎中为我开的镇静方子，老太太喝了会迷睡好几小时；厨房里刘妈和大奶奶关系好，你什么也别说了秋菊，大奶奶对我恩重如山，夜里十二点我在门后等着，你就放心好了！

先生，你怎么来了。怀珠的私塾先生方贤多次得到大奶奶的帮助，与大奶奶交往密切、互生情愫，只是那扇纸糊的窗户没被戳破，这个时候方先生的到来让大奶奶有点意外。他听说大奶奶遭遇不幸，心里一直放心不下。

先生握住大奶奶的手，不知道说点什么，怯生生的问，还好吗。

还好，多谢先生来看我，人生有许多坎，有些坎怕过不去。

先生说，要坚强，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你曾问过我有什么话想对你说，今天要说我决心带你远走高飞，即使千难万险也永不回头。夜里，我在村口等你，永远等下去。以前误会你了，先生有胆有识，令人钦佩，只是……

大奶奶没回复先生的话，许久沉默不语。都说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杜兰馨的命运掌握在老太太的手里，掌握在老族长手里，欺君之罪、诛连九族？眼下程家大院的命运就象慈禧太后的大清江山一样摇摇欲坠，跟你远走高飞、永不回头，飘向何方？

你还犹豫什么，大奶奶。妇贞名节，人言可畏，先生容我想想。

秋菊从门外进来，大奶奶就放心大胆地走，小姐嘉仪已作了周密安排，门口家丁愿意成全此事，刘妈在后花园接应陪你同行，快去收拾准备你随身携带的物品，备些银两。

谢谢你们的一片苦心。秋菊啊，我把怀珠托付给你，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你一定要照顾好怀珠，她还不懂事，引导她读书写字，教她明理做人、成人成才，我感激不尽。秋菊应声说道，你就放心。大奶奶把怀珠拥入怀中，母女俩紧紧相抱，哭成一团。她催秋菊，这里不容久留，尽快离开。

十二时已过，坐在后门的刘妈起身拎起包裹，听院内没啥动静，从门缝朝里望去，等待大奶奶开门出来！看护的两个家丁嘉也借故溜走了，嘉仪等待有些急了，想去催一催，帮大嫂拿点行李。她慢慢推开大奶奶的房门，啊的一声被吓得尖叫起来，大奶奶用七尺白绫悬梁自尽了！

大嫂……嘉仪泣不成声，一下拥了上去。

几日后，大奶奶的牌坊立在程府前门的路口。上书，世有烈女杜兰馨，殉夫以终，人皆尽知，圣上旌表，遂为筑坊，以旌其贞，以彰教化。谓之，节烈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