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徐时行
渔船在一处僻静码头靠岸,此时已经临近黄昏,码头上已经没了人。唐鹤征当先上岸,使劲跺了跺脚,长出了一口气道:“还是地上踏实。”
他这么一说,鱼贯而下的几个同伴都露出了会意的笑容,他们虽然都会水,但终究只是会而已,一身功夫都在陆地上,刚才那几条船若围上来,他们心中实在没底。
最后一个下船的是柴富,他又和那渔夫说了两句,没有付钱,便要上岸离开。岸上的柴炅静静的看到这里,皱眉道:“柴富,给钱。”
“少爷,都是江湖兄弟,不用给钱的。”柴富陪着笑道,
“给钱。”柴富终究还没脱离后世销售的心态,知道占便宜总要还的道理,又冷声说道。
柴富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了一把铜钱递给渔夫。渔夫楞了一下,脸上不甘一闪而过,躬身道:“多谢少爷。”话语间有些生硬。
“给银子!”如果只是十五岁的大明少年,应该也就无所谓了,譬如现在快二十的王梦禄和唐鹤征都是无动于衷,觉得理所当然。
柴炅的内核毕竟是曾经生在红旗下成长快三十年的后世孤儿啊,想法自与古人不同,这横渡太湖几十里航程,又是人力,还六个人包船,那把铜钱肯定不够,想后世,那金匮三国城外的机动游船就那么转一圈一人也要几十元呢。
这下柴富有些无奈了,他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说,只好在怀里又摸了一会,最终找出个银角子扔给渔夫,脸上很是不情愿的样子。
渔夫喜出望外,笑眯眯的接过银子,又躬身道:“谢少爷赏。”这话就有些诚意了。
船儿开走,几人走出码头地界,四周一望均是水田,远处有几处村落,几个人都没来过,不由有些茫然。
柴富定了定神对柴炅道,“少爷,我想姑苏城就在太湖东边,不如向东走,边走边打听。”
“对啊,就这么办!”唐鹤征抢先赞道,然后看了一下开始下落的斜阳,率先背向而行。其余几人互相注视一下,也纷纷跟上。
这里已是平原地带,几人很快便走到一个村落里,柴富刚想请求去打听,唐鹤征径自去敲开了一扇房门。
不一会兴高采烈的回来道:“这里是无羡境内,前面还有几里地,便是浒墅关了,我们快些走吧,今夜就在那里安歇了。”
柴炅看看王梦禄,又看看柴富,两人都没有意见,便领头继续向东走去。
天色开始昏暗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赶到了运河畔的虎墅关。
这里本来就是姑苏境内的一个繁华之地,自从正德年间建立钞关以后更加繁荣,运河两边各式店铺栉次鳞比,河面上停满了准备过关的船只。这时他们都逐渐点起灯笼,煞是好看。
柴富请示柴炅对客栈有什么要求,
柴炅前世与人去一个临河小镇旅游,景区在南,住宿在北,结果第二天水库放水,几天不准过桥,最后只好扫兴而归。
反问道“这里怎么过河?”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万一自己的这具肉身以前来过呢?自己可是从会稽来毗陵读书的。
柴富果然多看了他一眼,刚有疑惑,又想起几年前少主尚小,乘船经过的虎墅关,过关时还在船舱里睡觉,这才恍然,正要说话,王梦禄答道:“此处有南北津桥,随时可以过河。”
“那就先过河,再寻住处。”柴炅虽然知道这里的河是运河,但记忆里毕竟有阴影。
柴富思忖了一下两边距离,便引众人向北而行,从北津桥过河。
这时河道两边街上行人交织缜密,依旧没有安歇的迹象,各家都挂上灯笼,河上各船也燃起灯火,河面更是波漾无数磷光,一片繁荣景象。
柴炅一行人有事在身,没有心思观看,由柴富随便找了一个客栈,草草对付一顿,便开了房间睡下了,三位少爷各自一间中房,三位仆从合住一间三铺下房。
翌日清晨,柴富最先醒来,唤醒王喜唐建二人,各自洗漱后一起来到三位少爷住处,又各自敲响自家少爷房门,柴炅和王梦禄便衣着整齐的推门而出。柴富和王喜忙进屋收拾,余下唐建没敲开门只好回身行礼,很是尴尬。
王梦禄孝服在身,不好说什么,柴炅眉头一皱,上前敲门,屋里还是没有动静,又加大力度连敲几下,屋里才传出唐鹤征懒倦的声音:“敲什么敲,天还没亮呢。”
柴炅道:“元卿兄,明达兄家事要紧啊。”
“要什么紧啊,再睡会。”
柴炅正想再敲,屋里唐鹤征想是明白了,慌乱道:“啊,明达家事?对对,你们稍等,吾马上起来。”
柴王二人相视苦笑一下,各自回屋洗漱,只剩唐建又敲门道:“少爷开门吧,两位少爷都走了,让我进来吧。”
……
六人收拾妥当,吃过早食直接出了店门,此时天刚麻麻亮,店里伙计才下了门板。
街上行人稀少,河上大多船只燃起炊烟,饭菜香气涌上岸来。
走到南津桥,只见一队官兵歪帽裂衣的跑来,在一个军官的指挥下开始封锁桥面,桥下也有人斥骂着船夫们让出位置,开始沉下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