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出国四年了。
她走的时候,我那个小侄女才小学六年级,托着,拽着,哭着,赖着,不放二嫂的腰和手。孩子正长身体的时侯,又是女儿,没有妈妈在身边,让她怎么度过青春期啊?
可是,二嫂,还是拉着拉杆箱,走了。
她不敢回头,身后是她这辈子最最重要的两个人。她不要泪眼送泪眼的场面,她不要让坚强的决定败给瘫软的双腿。
二嫂和二哥,是真正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二嫂和二哥,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因为,他们的家,在同一个山顶,而山顶上,只有三户人家。
你一定会以为,我在编那种港澳台的偶像剧故事。不是的,我只是在用我仅有初中文化的水平来写我亲爱的家人的平常生活而己。
一切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二哥和二嫂坠入了爱河,然后拜了天地,领了证,生了娃。
二哥,会手艺,木匠活,挣现钱,现在属于潜力股的职业。
二哥和二嫂选择进军县城打拼,想为他们的孩子在县里的学校早早蓄备一个名额。
二嫂,性子略有点急燥,干过服务员,卖过手机,开过早餐店,可都没坚持到底。
二哥,性子憨实,质朴,用二嫂的话讲,像木头一样的人。可就这个木头男人,用自己与木头,锯子耳鬓厮磨的韧劲,在县里买下了一栋七十平的楼房。
他们的小日子,正映了他们三口人的属相——三羊开泰。因为,二哥和二嫂同岁,属羊,小侄女也是命中注定,羊年出生。
三羊开泰,家业兴旺的好寓意,二哥二嫂也都奔着这好兆头,努力着。
所以,二嫂又有了新的挑战——出国。
因为,楼房还欠着十万贷款,因为,二嫂心疼二哥没日没夜的为装修赶工挣钱。因为,二嫂,不想在最美的年华过着柴米油盐的平淡,她要干一件,我们所有亲戚都没干过的大事。
出国——挣钱。
从最初所有亲人的反对,二嫂也没肯低一点头,她只想,用青春赌一回,无论结果是什么样的。
二嫂对二哥说,做不成女强人,就做个女汉子。
全县只有三个去韩国应征某餐饮业的名额,二嫂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挤进前三名。
二嫂的勇气,我们是佩服的。她不安于现状的心,不在意他人的评价和眼光,我们却比不得也学不来。多少次看到我小侄女少言寡语的性格,看到二哥又当爹又当妈工地学校家三点形状的日子。心里会对二嫂有些怨言的,我心疼他们爷俩。
其实,去韩国也就是在宾馆当服务生,上菜,扫地,洗碗的活。可是二嫂这次坚持了四年,破了马拉松记录一样。她不断地给二哥汇钱,嘱咐二哥,孩子想吃想穿想买怎么样都行,别心疼钱。
二嫂在韩国站稳了脚,在异地他乡她不依傍任何人,遇到事情只能学会控制自己。那个木头一样的男人的肩膀,她只能在梦里靠一靠。
想想女儿的奖状,老公的奔波,父母的白发,二嫂多少个夜晚,用眼泪把枕巾干洗一遍。然后,第二天该干什么还继续干什么,用忙碌掩盖思念。
爱情是什么?
就是两个人分开了,天南海北的地方,彼此的心却紧紧相依。开始怀念双方喋喋不休的废话,耳边没人唠叨穿暖,吃饱,多喝水,少抽烟……
最美的浪漫,就是日常的粗茶淡饭;就是一地鸡毛的琐碎平凡;就是有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为你二十四小时开机。
从开始的不适应,水土不服,饮食不习惯,语言不通,身体和思想承受的压力。二嫂用自己瘦弱的手和肩,扛起一个人漂泊的岁月。
二嫂没有高文化,在朝国一个月工资抵得上国内白领的薪水。可是没有几人愿意学她,做一个心狠的妈妈,她用泪水隔空看女儿慢慢成大,变到十八岁花季的模样。
四年,过去了。
我小侄女变成了高材生,房贷也还完了,二哥也闯荡成了包工头。
本来,二嫂想续签合同,在挣上十万八万,给我大侄女攒下一笔嫁妆的。可突袭的疫情,蔓延到了韩国,二嫂,还是一个人的决定,保命要紧——回国,归家。
全副武装防疫服,只留一双识路的眼晴,归心似箭,二嫂,发朋友圈,已经坐上了飞机。
昨天,我微信和二哥聊到很晚,二哥说,下了飞机也不让回家,直接专车去省里隔离医院。要经过一个月的隔离期,才可以回家。
我说,我们一大家子的亲人,陪你一起等,共赴如花的春天,一起去你家吃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