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长篇日更：辞职（21）借钱
马可
1
一个人，一生当中，总要经历那一次重要的时刻——借钱。
如果没有，那该多好。
生活在富足之中，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一片生活无限美好的景象。
如果有，更好。
通过借钱，你才知道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什么叫做有求于人。
马可常觉得，结一次婚，成一次家带给人的成熟，远不如借一次钱带给你的冲击更强，给你带来的成长更快。
结婚，成家，你的成长是物理的，是外在的。
借钱，你的感觉是内在的，是深刻的，是永世不忘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马可借过。
2
但凡能够张开嘴去借的，一定是自己最相信的人。
自己的亲戚姐妹不用说，自己的父母更不用说。父母的钱是不用借的，有钱他们借给你，没有，创造条件弄到钱，也要借给你。
但如果这样努力了，父母尽心了，还不够，怎么办？
就得借。
在马可工作了六年之后，爱人波罗坐不住了。孩子刚刚两三岁，她天天抱着孩子看房子。
有个累赘拖着，步子走不远，只能附近看。马可一回家，她就说，今天看房子，房子看好了。
亲娘啊。
那个小小的六十多平方的房子的钱刚刚还清，波罗就又张罗着买房子。
不过，也该买了，那所小房子，虽然住得很温馨，但是年数太久，面积太小，一家人住着倒还可以，一来亲戚朋友，就转悠不开了。
换房子，情况属实，理所应当，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而且波罗每天奔波，对门的女邻居也跟着，看了一次又一次。
相对于买衣服，看房子次数算少了。至今马可也弄不明白，一个女人挑一件衣服用的时间，常常超过选一套房子的时间。衣服就那么大魅力？或者说，房子就那么不重要。
女人的心思男人是不能猜的，无解。
3
新房就在离老房子五百米远的地方。地理上近，心理上就比较好接受。
让波罗念叨的烦了，马可一拍桌子吼一声：买！
马可现在一声吼，波罗兴得抖三抖。有了这句话，波罗更勤快了，做饭也更香了，一天，她悠悠地说，我查了一下账，我们的存款已经快到4万了，其实离首付也差不了多少了，还差9万，掌柜的，想想办法吧。
马可心里凉了半截，拿着4万块，想办30多万的事儿。马可虽然是文科生，虽然对数字不敏感，但是对于这当中的差距还是很有数儿的。
马可恨，恨自己不是刘谦，一声“见证奇迹的时刻”，把红布一撤，4万变成了30万，多好，房子到手了。
但是，马可也就是想想，其实刘谦来也白瞎，魔术那是唬人的，假的！
所以，买房子，那是硬通货，得来真格儿的。
波罗要买房，马可吼得响，现在要借钱，只能往前闯。
马可一生最不愿做的事，就是找人借钱。这一方面，是因为母亲的原因。母亲生性刚强，从不向人伸手。在马可的心里，种下了一个种子，有种就别向人伸手。
社会上有那么一种人，几块钱，几十块，也真能说得出口，向人借得出来。
马可不想伸手，但是你不伸手，当着波罗说过的话就是放屁，人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那时马可不用减肥，一百八十斤的胖哥哥，人见人说“你真胖”。当然，这些是心里的，
一般人都很讲礼貌，会说你又“发福”了。同样一件事，换个说法，感觉就不一样。
马可有时候也是聪明人，说话也懂得变通。于是，他先在心里预演了一下，把借钱说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马可觉得这样做，能够突破自己心理底线，能够说得出口。于是，马可说，波罗你等着，三天之内给你借够首付。
4
其实也是“吹牛”，马可心里没底。
马可先去找的是风雅颂，报社同事，相知多年，还能不借？
马可没去找他，直接打的电话。
你是不知道，当一个人对另一个有所图的时候，打电话，那个别扭就别说了。
风雅颂的电话在“嘟嘟嘟”慢慢地有节奏地响，马可这头心那就突突地跳。脸也红了，汗也出了。
那是春到尾夏没来的季节，论说还冷，F城的季节分明，惟独的春天和夏天不明显，好像过了冬天，不经历春天，一步就迈到了夏天似的。
现在还是乍暖还寒，马可还穿着那件写有“新闻110”的大棉袄呢。
现在在家里，没有借着暖，还有几分凉。马可挺紧张，波罗也不轻松。见马可打电话，赶紧把房门关上，把家里最大的一间卧室交给了马可。
马可在打电话，波罗估计在心里暗暗祷告。菩萨上帝念一大通，她只盼着能够早早把钱借到。因为那个房子，她已经看了多遍，三室一厅，不算大，但带着阁楼够住的。
真漫长啊，等风雅颂接电话的那几秒钟里，马可感觉像过了几个世纪。
那一刻，马可既希望风雅颂快接电话，好说完这些话，完成一个任务。同时，又希望风雅颂不要接这个电话，因为虽然马可准备了好久，但还是不知道一开口怎么说。
越等越急，越急越出汗。正在这个当儿，风雅颂接了。
天！大脑一片空白。
“马可，我刚在上厕所，有事儿？”风雅颂说话向来都直来直去。
“没，没什么事。”马可，得过五次全市演讲一等奖的马可，说话此刻结结巴巴。
“啥事，说吧。没事儿会这么早打电话？我的作息点儿，你还不知道？”风雅颂对马可的了解，甚于马可对自己的了解。
“我，我是，我是想。”马可额上那个汗儿啊，噼里啪啦往下淌。
借个钱，说句话，有那么难吗？没有借过钱的人，是不可能有这种体会的。马可对那一刻，是深深明白的。
“说吧，我锅上还煮着挂面呢。”风雅颂爱吃挂面，一方面是因为方便，更多的是因为他懒，少出去买趟鲜面条，就可以多睡二十分钟呢。他懂得如何利用时间。
5
东拉西扯一大通。马可究竟还是没有足够的胆量说出那句话。
电话就那样挂了。
过了大约三分钟，马可找了一大卷卫生纸，主到自己的电脑桌上。
刚才站着打，腿都不听话，现在老子坐下来，把腿翘到桌子上，充着大爷打电话。明明是个杨白劳，现在充当黄世仁，心理上先不输，效果或许会更好。
于是，马可仰着脸，抬起腿，学着香港片里黑老大的姿势坐定。
电话又打过去，还是风雅颂。
“滋溜”一声响。
这次电话接得很快，但是出现在马可耳朵里的第一声响，不是风雅颂的“喂”，而是那声响亮的吸面条的声音。
“又咋了？”风雅颂有些不耐烦。
听了这一声，马可赶紧把脚从桌子上拿了下来，一秒钟，就从黑老大变成了小马仔。
“老师，向您说点事儿。”这次马可没让自己结巴。这是一大突破。
“嗯，咱俩谁跟谁？说吧。”风雅颂倒痛快。
“我，我是想请您帮个忙。”马可强克制自己，不要让自己结巴。
“做什么亏心事了，说话一口一个‘您’的， 正常说，少唬这些。”风雅颂那头又“滋溜”一声，长长地吸了一口棉，可能很烫，马可听到他粗粗地出了口气。
马可也跟着长长吐了一口气，打起了精神。
“老师，我想换房子，找你借点钱。”马可一口气说完。
“多少？”
马可没想到这么痛快，这出乎他的意料。一般而言，一提借钱，对方先会哭穷，打完这个预防针，再来问你借多少。风雅颂省了“前戏”，直奔主题，倒是让马可不知所措。刚才只是把脚拿下来，现在他从凳子上站起来，满屋溜狗一样踱来踱去。
“五，五千。”马可想说五万，但一急，说出了五千。
风雅颂一听，差点没有喷出饭来。
马可听到了他的动静。
“张一次口，哪有借五千的，我这里正好有一万闲钱，拿去用吧。什么时候来取？”
马可用手掌自己的脸，要知道这样一个优质客户，应该多说一些的。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好再说了。只得在电话里回说：“老师，你先准备好，我这几天就用，到时候交首付的时候，再到你那里去拿。”
说完，马可扣了电话。
长长出了一口气。电话刚放下，门儿开了，波罗抱着孩子进来了。
“怎么样，借到了吗？”波罗迫不及待地问。
“给我倒杯水。”马可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捧着大水杯，咕咚咕咚一通灌。
“借到了，没多说，先借一万块，试了试水，没问题，哥们儿有事，朋友愿意帮。”马可咬了咬后槽牙，故意把这事说得轻松一些。
6
“嗯，现在5万了，还差8万呢。”波罗说出这个数字，马可心里打鼓。
马可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不是给你说过吗？三天时间，从明天开始，到点，一定把钱拍给你。放心吧。
波罗说，那我打电话，给售楼处那边，四天后，正好是周二，售楼处还清闲一些，我们去交钱怎么样？
“可以，周一去也行。”马可还在充硬。
“别了，万一借不够呢，拖一天吧。”波罗说。
其实拖一天也未必借得到呢。马可心里这样想，但嘴上啥也没有说。
马可不说话，大脑却在飞速转。脑子里一点点搜着能借给自己钱的人。
名单一遍又一遍，在脑子里面过了好几轮。
朋友那么多，但到了借钱的时候，可挑选的余地咋这么小呢？
马可暗自感叹。
就在马可的一声叹息里。一个名字出现在她的脑海。
在马可的朋友中，这个人不是最有钱的，但是生意做得好，而且平时挺仁义，马可又采访过，所以马可觉得，找这个人，肯定能借到大钱。
天不早了，马可要上班。
马可盼着第二天早点到来。天一亮，一上班，啥也不干，去借大钱。
马可美梦开始了。不知道明天是圆梦还是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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