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张刚交往的那段时间,我100斤不到,老张会带我四处吃好吃的,把常州的老味道吃了个七七八八。后来我们结婚了,我120斤,有了自己的小家后更频繁地在家开火,每天为吃什么而烦恼。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胖到120斤,也阻止不了一颗努力吃喝的心。
还记得第一次吃那家老牌牛肉锅贴,是因为去看电影,时间有点紧,午饭就在电影院附近的这家店解决了。
两家锅贴店比邻而居,装修差不多,名字也一样,都是“老牌牛肉锅贴”,只是老张选择的这家店名前加了老板的名字。老张说,这家才是老牌。
第一次吃锅贴,看到门口一个开放式厨房,锅炉朝外,巨大的铁锅里一圈圈码着瘦长的“饺子”,没错,对一个“伪南方人”来说,锅里正在烈火烹油的,就是饺子,很瘦的饺子。铁锅也不同,平底宽边,平底是为了锅贴均匀码放,宽边是为了用铁夹转动整个锅子,让锅里的锅贴均匀受热,煎出焦脆的皮子。
店里的工作人员都是上了年纪的老阿姨,门口煎锅贴的年纪轻些,四十多岁,手脚利落地往宽大的铁锅里倒一层油,把锅子端离火焰,靠着灶台上晃动,让油均匀涂满整个锅底,然后再把刚包好的锅贴一圈圈码好重新放置在炉火上。
油热后,左手用厚厚的抹布虚扶着锅沿,右手握着铁夹夹着锅子的宽边顺时钟一点一点转动,让锅内的每只锅贴都能均匀受热。稍稍煎一会儿就可以进行下一步,淋少量水,这是脆底的关键,像生煎包淋的就是淀粉水,这家锅贴店淋的就是纯净水。
淋水后的油锅油星四溅,这个时候就可以用锅盖盖着进行闷制,三两分钟后再打开锅盖,锅贴已经变成了金黄色,肉眼可见底子已经煎焦,在油水覆盖里滋滋啦啦很有食欲。
这个时候锅贴差不多已经熟了,但还不是最完美的状态,要用扁平的铲子从边沿朝锅中间斜铲下去,就像炒菜一样,铲开所有锅贴但不需要翻面,这样锅里的锅贴才能焦脆而不糊,也方便出锅装盘。一锅锅贴出锅后,锅子仍然干干净净没有糊渣。
店面装修很陈旧,像上个世纪家庭装修,只是在墙面贴了一半瓷砖,地面铺地砖,刷了一层大白后就没有任何装饰了。但生意很好,店里五六张八仙桌都坐满了人,对,都是八仙桌大条凳,大家都是拼桌。
锅贴论两卖,一两6只,我觉得我可以吃半斤,于是老张叫了两碗牛杂粉丝汤,一斤锅贴。等餐的时候,老张很熟练地拿了桌上碗筷筐里的料碟,加了辣椒酱和醋,我口味比他重,加的辣椒酱更多些。
蘸料刚调好,那头煮粉丝的阿姨已经在喊“两碗牛杂粉丝好了”,得,还是自助的,老张噔噔噔跑过去端过来两个很土的海碗。
碗有多丑呢,就是奶奶辈儿最喜欢的那种碎花海碗,碗沿印着一圈牡丹花的那种,装锅贴的碟子也是同款浅底碟,一斤锅贴装在一个碟子里,满满登登堆老高,都看不到碟子上的花了。
先喝口牛骨汤,清清爽爽,没有传统骨头汤的醇厚黏嘴,就是很清澈的口感。牛杂是简单卤过的,不似卤菜店的那种颜色深味道重,这家的卤牛杂咸香软烂,属于越嚼越香的那种,卤牛肉切的很薄,吃着就不柴。大夏天一口肉一口汤,只有舒心,没有油腻。
锅贴都是连在一起的,筷子夹住一只轻轻一刮就可以把粘连的都分开,先尝一下原味,表皮酥脆,第一次吃的在咬开后会被馅料里的肉汁烫到嘴,因为馅料太新鲜了,小小一只锅贴,肉馅不多,但鲜嫩多汁,现包现制,一开始还能优雅的小口小口吃,后面就干脆一口一个痛痛快快大快朵颐了。
一口锅贴一口汤,锅贴吃的是新鲜,汤喝的是清爽。虽说是纯南方人的口味,清淡清爽,但不管是酷暑还是严冬,吃着只有痛快。
我最喜欢的是他们的汤,粉丝汤里把干货全吃完,剩下的汤清澈见底,碗底没有厚重的调味粉,也没有骨头渣,值得干杯。
继第一回吃过后,每次去那边看电影或者路过时,都会选择吃锅贴,就这么吃了两三年,后来老店拆迁了,消失了一段时间,我和老张骑着电动车绕着圈找都没找到,街面上也出现了其他牌子的锅贴,都是打着“老牌牛肉锅贴”的名字,我们怀着希望进去,抱着失望出来,就这么着差不多有一年多没有吃过锅贴。
今年五月份,小区门口马路对面一家店面在装修,看了一眼也没有在意,没隔几天再看时,那个眼熟的招牌又挂了起来,牌子上印着老板的头像和名字,寻寻觅觅良久的店,最后开在了家门口,那心情只能用那句烂大街的诗形容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赶在开业第一天跑过去吃早饭,新装修的店比老店亮堂,八仙桌也变成了长条小桌,但那巨大的铁锅还在晃动着、旋转着,锅里锅贴也还在滋滋啦啦,店里时不时进来的老人,都在念叨着:你们总算是开门了,我都想好久了。
看着熟悉的小碎花,望着干干净净的碗底,我在心里附和着,可不是吗,想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