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人间世（雅译）
续
“以技巧角力的人，
开始于明争，常终至于暗斗，
超离适度则多衍生诡计；
以礼饮酒的人，
开始于礼节，常终至于迷乱，
超离适度则多肆虐狂乐。
凡事都这样。
开始于谅解，常终至于偏离；
许多事开始简单，
发展到最后变得艰难。
言语，犹如风波；
一经传达，必有得有失。
风波易运动兴起，
得失间易生发危险。
所以愤怒的发作无他由，
是巧语偏辞所致。
困兽将死失声狂叫，
气息充溢着愠怒，
于是产生噬人恶念。
刻薄苛求太过分，
则必兴起恶念报应，
而当事人不知其所以然。
如果不知其所以然，
谁知会遭遇何种结果呢！
所以古语说：
‘勿改动所受使命，
勿强求成功。
过度则“溢”。’
改动成命强求功成易致危殆，
成就美事在于长久，
坏事一旦做成则来不及悔改，
难道可以不谨慎吗！
超然物外心神悠游，
寄托于必然以涵养中和之心，
这是最好的状态。
何必强意于国君的回报呢！
不如如实传达国君指令，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呢？”
庄子·人间世（原文）
“且以巧斗力者①，始乎阳，常卒乎阴②，泰至则多奇巧③；以礼饮酒者，始乎治④，常卒乎乱，泰至则多奇乐⑤。凡事亦然。始乎谅，常卒乎鄙⑥；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⑦。言者，风波也；行者，实丧也⑧。夫风波易以动，实丧易以危⑨。故忿设无由⑩，巧言偏辞⑪。兽死不择音，气息茀然⑫，于是并生心厉⑬。克核太至⑭，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⑮，而不知其然也。苟为不知其然也，孰知其所终！故法言曰：‘无迁令⑯，无劝成⑰，过度益也⑱。’迁令劝成殆事⑲，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⑳，可不慎与！且夫乘物以游心㉑，托不得已以养中㉒，至矣。何作为报也㉓！莫若为致命㉔。此其难者？”
【注释】
①斗力：角力游戏。
②阳、阴：意谓明争、暗斗。
③泰至：意谓超离适度。
④治：秩序，礼节。
⑤奇乐：意谓淫乐。
⑥谅：为“诸”之误。鄙：与“都”相对的边远地区。
⑦简：简单。巨：大，意谓艰难。
⑧实丧：意谓得失。
⑨危：危险。
⑩设：发作。由：理由，原由。
⑪偏：偏激。
⑫茀（bó）：同“艴”，愠怒。
⑬厉：恶。
⑭克核：刻薄苛求。
⑮不肖：不善。
⑯迁：改动。
⑰劝：劝助。
⑱益：同“溢”。
⑲殆：危殆。
⑳美成：意谓成就好事，与“恶成”义相反。
㉑乘物游心：意谓超然物外。
㉒不得已：意指必然之事。养中：意谓涵养中和之心。
㉓报：回报。
㉔为：能。致命：完成君王指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