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毁誉参半的电影从上映开始就引起了中外广泛热评。
最先接触这部电影是因为其主演奥卡菲娜的获奖。
网上充斥了‘审美还是审丑’,‘西方审美偏见’,‘种族歧视’等字眼。
对于奥卡菲娜容貌的评论引起了我很多不适。
不管从该演员的个人经历来看还是从各大杂志封面、红毯走秀来看,奥卡菲娜毫不怀疑是个十分自信强大的演员。
无论‘亚裔演员’,还是‘女演员’的前缀都无法掩盖其令人欣赏的锋芒。
她的‘美’,并不仅限于她的五官,身高,体态,肤色,而是从内而外的自我接纳和不卑不亢。
这样的美丽无疑是西方推崇的美丽。
普遍意义下,中国式的美丽是有一定标准的。去拿一种范式化的美丽标准去规范‘美丽’这个概念。
因此‘网红脸’充斥着整个社会,在演艺圈,只要不符合这个标准,女演员们都与‘美丽’无缘。
网络上对奥卡菲娜的讥讽与鄙夷无疑是及其不自尊不自爱的一种表现。
她的自信与自爱突破了自己的自身条件的‘限制’,赢得了西方主流审美的尊重。
而在中国,奥卡菲娜的外形条件与那个‘美丽’的标准不符却获得了谩骂与讥讽,真是个讽刺。
我抱着对奥卡菲娜的欣赏看了这部<别告诉她>,却难掩失望。
影片的中心无疑是在西方语境下无需置疑的病人知情权的问题。
这个在西方不是问题的问题在中国却是个大问题。
要不要把罹患癌症的噩耗告诉老人在中国不是个法律问题,而是个伦理问题。
影片中的人物选择了相对中国式的解决方式——向老人隐瞒这个病情。
然而随着影片的推进,给人的不适感也跟着扑面而来。
影片多处的镜头和叙事都充斥了一种令人不适的刻意。
机场门口推搡着拉客的黑车司机们,街边脏乱差的烧烤摊散发出呛鼻的烟,设施不完善的‘高级宾馆’,问着‘美国好还是中国好’的问答之中毫无分寸感与界限感的宾馆员工……
这些数不清的刻画和描写仿佛让这部电影成了一部‘中国小城市图鉴’。
勾画了那个西方不熟悉的中国小城市和传统的中国社会风貌。
但这确定不是一种西方对中国的猎奇吗?
影片出现的这一切确确实实是部分中国小城市的社会风貌。严格来说也没有刻意夸大与丑化。
有人说来自中国本土的恶评是中国人一种让西方镜头捕捉痛点以后被揭了短的恼羞成怒。
但其实令人不适的并不是影片中呈现的场景,而是镜头背后创作者的视角。
举个例子来讲,描写中国小城市,乡村的乡土电影并不少,贾樟柯的电影就是个代表。
里面的乡土元素不仅包含了导演对于家乡小镇的乡土情结,也充斥了一些对于被传统的思想观念支配的乡土社会的一种反思和质疑。
然而这种乡土电影的感观与<别告诉她>全然不同。
这些电影的视角从乡土社会的内部出发,将小城市、乡村的风貌客观的展现给观众,给人带来的情愫更多的是一种无力与无奈。
而<别告诉她>俨然是个外部者的视角。
这种外部视角确实也受影片的题材和剧情发展的影响。
但这部片子的外部者的视角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几近讥讽的,毫无悲悯。
影片聚焦的那些‘中国现象’对于外国观众来说可能是一种针砭时弊的对东方文化的反思。
但是外国观众缺少的是一种对东方文化的联带感。
他们无法体会相当一大部分出身于小城市,小乡村的中国人对于乡村社会以及传统价值观的一种又爱又恨的复杂情感。
所以他们的‘恨’来的单纯又干脆。
这部影片还有一部分目标观众群体,那便是海外华人。
海外华人的群体也是相对复杂的。
这个群体对于中国的印象与理解随着每个个体在中国联系的强弱各不相同。
对于他们来说这部电影的核心无疑是‘中西文化差异’的问题。
主角也是一个二代移民者,从小接受西方教育体系的碧莉俨然是个‘香蕉人’。
在东方面孔的‘外壳’下构成其精神内核和思考方式的早已是西方的那一套价值体系。
她无法理解父母那一辈一代移民者的一些想法和文化习惯,在东西文化的夹击中左右为难。
这也是困扰着海外华人群体的一个共同难题。
他们某种程度上也存在着中国人‘又爱又恨’的那种情愫。
但是这种‘爱’与‘恨’却是同中国人截然不同的。
影片中的碧莉同大部分二代移民者一样,他们的‘爱’是维系在亲情上的,也仅仅止步于亲情。
亲情是他们和中国最后一点点的联系,随着亲人的逝去,他们和中国乡土社会与传统价值观的最后那一点点微弱的联系也消失殆尽。
这令人无奈却也真实。
这部影片这种居高临下的外部人的视角更是放大了这一点,碧莉的视角是那么的疏离与格格不入。
她对这片土地的‘爱’是出于对奶奶的爱,而不是这片土地滋养出来的那种无奈之中又承认对其理解的复杂情感。
因此碧莉的挣扎和其父亲的挣扎是全然不同的。
作为一代移民者的父亲虽然英语流利,也融入了当地社会,但他从小在中国长大,说着标准的中文,对中国的传统文化与乡土社会有着深刻的理解。
父亲的这份‘又爱又恨’掺杂了更多的无可奈何与悲悯。
在这个意义上,<别告诉她>这部影片在华人群体引起的共鸣越广泛越体现了该群体的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