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放牛,排在第二位的家务活是生火。
家里的灶台是砖堆砌成的,外面糊了一层水泥。最让我觉得神奇的是,灶炉旁边镶嵌了一个玻璃小罐子,专门用来放火柴的,每次伸手拿火柴的时候,都觉得这样设计很好,不怕火柴受潮,也不怕找不到。
家里的大人也从来不担心我不会生火,把房子点着的事。其实要把火升起来,并不容易。得先用一些易燃的小树枝,叶子,或者刨花点燃,然后再放一些细小的树枝,等到引燃了才加柴火。加得太早,燃不起来,加得太晚,前面的柴火燃尽了,也燃不起来。
刚开始得用嘴吹,过一会儿加了柴火,又得用扇子扇,里面的柴灰越来越多,又要用火钳戳一戳,让柴灰从炉子上漏下去。灶前有一个小板凳,我基本不会坐下,一会儿用火钳刨刨,一会又转身踩住柴火,把它弄小一点,方便可以塞进灶炉里。那时我虽然是一个小孩,手上也全是茧,农村的孩子都是如此,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每一次煮饭,我妈分配给我的任务都是生火,因为灶台太高,炒菜油会溅出来,可能也是担心我不会做,浪费了粮食,我从不上灶台。只负责生火。刚开始总是点不着火,弄得满脸柴灰,咳嗽不止,眼泪直流,不知道大人教了多少次,总算知道怎么把火生起来了。
火变大了,也不总是好事。一次,爸爸天还没亮,叫我起来生火做饭,他去挑水。那天他请人帮我们家干农活,煮了一大锅豆浆饭。豆浆饭最麻烦的是,一直生不着火,豆浆会醒掉,煮出来清汤,跟普通稀饭没有两样,火太大,豆浆一下沸腾,会漫出锅去,没有办法可想。我爸交待注意豆浆,我本来没有睡醒,拼了命加柴生火,怕炉里的火灭了。结果等我站起来去灶台上看,豆浆已经蹭蹭涨上来,用勺子搅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豆浆漫到满灶台都是。我爸回来大怒,敲了我的头几下,我伤心地哭了很久。现在想想,就算是大人,那一大锅豆浆沸腾了,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想的。
如果生火熟练了,就可以控制自如了。想要火大些,就加柴火;想要小些,就抽些柴火出来。还可以边煮饭边在火上烤玉米,我还没有这样高超的技术,烤玉米的时候,经常火就渐渐熄灭了,要不就是玉米根本烤不熟。吃了生的,味道不好,肚子又痛。只能看着大人烤,肚子里的馋虫被烤玉米的香味诱惑着,在旁边不停问:好了没有?
烤红薯在煮饭的过程中并不会熟,等柴火燃尽,把红薯埋在红红的碳灰里,中午睡一长觉,听到我爸叫我:“快起来,要不要吃红薯啊?”这时才从温热的灰里刨出来,抖落上面的柴灰,剥开皮,散发出浓浓的香味,软糯香甜。多年以后,路边烤红薯的铁桶里也散发出这样的香味,买一个过来吃,味道却远远不如儿时在家里烤的红薯。
我家阁楼屯满了干的柴火,备着等没有柴的时候来用。大人很少叫我去捡柴,可能是觉得我幼小背不动,松松散散捡的那几根还煮不了一顿饭,于是我经常到阁楼上拿干柴火烧。记得有一段时间那里没有放梯子,我竟从厕所的木门爬上爬下,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一次也没有摔到。人类的祖先的确是猴子,从这里可以得出一点证明。
光生火是一件寂寞无聊的事,等我掌握了生火的诀窍,就总是想烤点什么东西,竹林里长的那种嘴尖尖的甲虫,还有小溪里捉到的螃蟹,都是我们爱烤的东西。烤到黑糊糊的,拿出来蘸点盐,嚼起来咔咔作响,觉得特别香。到现在,已经觉得那东西并不能入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