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2岁,你70岁,我与你,隔着四十多个春秋,我与你,隔着遥遥时光。
近来心情有些低落,情绪反复无常,不知是一时间看到了很多关于失去的事件还是怎么,心中的不安与忐忑夹带着丝丝的难过与酸涩,一点点灼烫着我的内心,无措与茫然,围绕着我的是仿佛总也消散不了的迷雾,我有些看不清自己,看不清世界,看不清这长长时光里的我们。
前几天写的文章《如果我死在了明天》是铁定不能让你看到的,我都能想象得到你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的样子,我负能量的样子也铁定是不敢让你看到的,我怕错愕的表情出现在你的脸上。流泪、歇斯底里这些就更不用说了,若是在你面前表现出分毫,我怕是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毕竟在你心里的我,是那么天真无知,可爱善良,像是阳光下的小精灵,提着温暖的灯,无忧无虑。
可这是我吗?这不是我,我才没有那么美好,我心里藏着的小恶魔时常会冒出头,偷窥着我的生活,暗自观察着你,伺机而动,你并不会知道,因为我挣扎的样子你从没见过。不,你见过,我想起来了,那是我至今不想提起的时光,但,那是更真实的我。
时光倒流回小恶魔占据我灵魂的时候,那时的我是怎样的呢,敏感多虑,焦躁不安,脾气恶劣,脆弱不堪,就像是披着笑面的刺猬,触碰不得,接近不了。又仿佛是被黑雾包裹的行尸走肉,悲喜不定,呆板刻薄。张牙舞爪着,肆无忌惮着,狂躁抑郁着。。。那时的你多半是沉默的,你无法理解为什么一直乖巧懂事的我会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爱发脾气,越来越让自己头疼,你也想问,我见过你几次启唇,嗫嚅半晌,还是沉默摇头。你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希望能改变我,哪怕一点点,但我似乎朝着你期待的反向越走越远,离家出走成为常态,争吵变成家常便饭,你终究是无法忍受,失了风度与分寸,我至今仍然会为你当初出口的责骂心颤,那仿佛是一声声诅咒,又仿佛是一道道催命符,你不会知道,我想过死亡,好遂了你的愿,对,我当时是这样想的,既然你口口声声觉得我不应该在这个世界,那我便离开这个世界,也许我们彼此就都能开心,感到解脱。可我不敢,我舍弃不了不明真相的母亲,舍弃不了给我小小关心的外婆,舍弃不了每一个还在乎我的人。于是,怨怼,成为我们的相处模式。你不必费解猜测我在想什么,我也无需战战兢兢看你脸色。刺猬的刺全面张开,刺伤对方也伤害着自己。
其实我有好声好语的跟你说过我的情绪,我的变化,声泪俱下,撕心裂肺,倾诉着我内心的委屈与难过,只是你选择了安抚和无视,以及在之后用怒火一次次烧灼,我选择了放弃挣扎,选择了作茧自缚。有好几次我以为我们之间冰雪消融,譬如你在我离家出走几天后差点报警,譬如你因为这件事和我冷战了一两个星期,譬如你做了我爱吃的菜,譬如你终于对我微笑了几次。。。这些都让我感觉到了温暖,可,那之后的时光呢,依旧争吵,依旧沉默以对,依旧无话可说。我们之间的冰霜越结越厚,仿佛要冻结所有曾经。
化雪的那天是在得知你生病时,那时我离你隔着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之间依旧不咸不淡,你依旧无法理解我内心的想法与变化,我仍然不体谅你所谓的良苦用心,有许许多多的压力来自于你,我终究还是变了,即使偶有一段开心的日子也会因为你一通电话而深埋。破冰,在我看来是一件难事,我们之间,隔着遥遥时光,隔着近半个世纪的距离,你不懂我,我不懂你,你无法说服我,我也无法说服你,你想驯服我,我偏要自由散漫,你用传统束缚我,我用新思维挣脱你,我们的博弈,从一开始就注定谁也赢不了。得知你生病住院时,我的眼泪不自知的喷涌而出,原来,再多再多的冰霜,都没有冻住我依旧爱你的那颗心,原来,我所有的无理取闹,张牙舞爪,歇斯底里只是为了得到你更多的关爱,你给的爱越无声,我就越痛苦。深沉,不是我愿接受的爱。我想要看得见的明目张胆的喜欢和爱护,而你,没有给够我,因为你所在的时光,铸就了你是沉默不语,深藏不露的性格,而我所在的时光,张扬着自由与随性。幸好,你生的不是夺走你生命的病,只是也让人担心不已,因为血管梗塞,你的左半边身体出现了严重的麻痹反应,药物,你恐怕是要一直吃下去了,断断续续的治疗肯定也是少不了,即使这样,我依旧感到庆幸,幸好你还在我身边,幸好没有失去你。
因了这场病,我们仿佛跨过这遥遥时光与彼此和解了,你不再过多的管束我,大有放我飞翔的意思,只是手中仍然紧攥着那根线,我也不再深究不再苛责你太多的看起来不甚合理的想法,在你视线范围内自由翱翔,不再争论谁对谁错,不再纠结是是非非,仿佛一夜间,横亘在我们面前的时间的长河就此消失,你变得越来越能理解我,而我也渐渐读懂了你的心思。失去,会让人一夜长大,而差点失去,会让人学会珍惜,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我与你,依旧隔着遥遥时光,这个,是既定事实我无法改变,但遥遥时光所形成的隔阂在一层层消失,我们的心,隔着遥遥时光越贴越近,这段隔着的时光让我憎恶过,让我无措过,让我感慨过,现在却使我感激,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隔着这些时光,我就不会透过这段时光去重新认识你,不会下定决心去修复我们的关系,不会那么早知道失去是这个世界上最让我害怕的事,也就不会变回那个懂事的小女孩,也不会变成现在温和又沉静得我,更不会让我格外懂得珍惜这两个字。我们无法跨越时间,但我们能够穿过时间的长河,拥抱住彼此,守护着这段遥遥时光里生出的不易的温暖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