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家一共搬过四次,从边缘到繁华,从迷你尺寸到敞亮的大房间,我们的生活也发生着各种变化,有好有坏,隔着几十年的岁月回头看,可以叫童年的日子都是在那个连卫生间都没有的平房里度过,可以称之为趣味的时光居然就是那段物质生活最贫乏的时候。没有特别的原因,就是那时候的我还不“懂事”,那时候未来还没有来。
我家在当时的街坊里是个独立的存在,父母跟周围的邻居没什么特别亲密的交往。父亲是个自视甚高的人,我猜想他内心深处一定把那段平房生活看作自己的“蛰伏期”,他只是暂时居住在贩夫走卒之中而已,还有更高贵的社交群体等他加入,后来他一直在人生的路上追寻,却并没有抵达任何一个他觉得舒适的群体圈,当然那是后话。我模糊记得父母常常告诫我们周围的人素质并不高,不要和他们混在一起,甚至我和姐姐要到离家十几站以外的学校上小学,所以我们和周围的孩子基本上不是同学,也很少互相串门。在没有网络游戏的日子,在外面疯跑是孩子社交的主要形态,我们居然游离在主流之外!可是我没有任何被孤立或者落寞的记忆,我和姐姐在小山坡和铁轨边找到了最引人入胜的野趣。
我家附近有一所中学叫“第二中学”,学校后面的山自然就叫“二中山”。山上树木葱郁,春夏之交更是草长莺飞,蜂蝶环绕。上山抓蜻蜓是我们夏日假期里最重要的娱乐。我和姐姐的基本装备是一个瓶子和两只手!偶尔会带着捕蝴蝶的网,但是我一直觉得动手更加实际。二中山上的蜻蜓非常多,经常拿个塑料袋向空中一兜就能有几只的收获。金黄色尾巴的蜻蜓是大多数,也就不稀罕了,能抓到一种叫“小辣椒”的艳红色尾巴蜻蜓才能让人雀跃。这种颜色的蜻蜓比较少,也似乎更敏捷,很少会在草梗上踏踏实实地停留一会儿。确认蜻蜓处于非防备状态的方法是看它们的翅膀,如果两侧翅膀处于水平状态,就说明蜻蜓是警醒的、时刻准备起飞;如果翅膀分别向两侧下方贴垂下去,就说明它们在休息状态,这就是下手的最佳时机。我和姐姐比赛看谁抓的更多,我觉得一定是姐姐经常赢,因为她比我更沉稳有耐心。蝴蝶我是不屑去抓的,一半原因是抓蝴蝶会把它翅膀上的粉末沾的满手都是,不知道谁告诉我,这种粉末弄到嘴里就会变成哑巴,太恐怖了。每次抓捕活动都会在太阳落山之前结束,不用看时间,只要稍微感受到湿凉,就知道该回家了。我们抓到的蜻蜓都放在一个玻璃罐子里,回家以后又开始第二轮娱乐,称之为娱乐多少有点残忍。我们会用线系在蜻蜓的尾巴上,然后抓在线的另一端在院子里放“蜻蜓风筝”!最后当然蜻蜓都会疲劳而死,有时候我还会“善良”地给它们在院子附近找个地方正式埋葬。这到底有什么乐趣,我现在体会不到,可是当时,在温暖的季节里,山上的花草味道,蜻蜓翅膀的拍打声,提起一口气,蹑手蹑脚靠近“猎物”的刺激,填满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