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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判断是错误的,在我们看来,这还不够成对该判断提出的异议。在这点上我们的新语言听起来也许十分陌生。问题在于,一种判断在多大程度上促进生命、保存生命、保存种群,甚至培育种群。我们原则上倾向于宣称最为谬误的判断(先天综合判断即属此类)对我们来说恰恰是最不可少的。如果不承认逻辑虚构的有效性,如果不以绝对的和自我统一的虚构世界来衡量现实,如果不持续地用数字来仿拟世界,人们将无法生存。放弃错误判断,即放弃生命,否决生命。承认非真实是生命的必要条件:这无疑是以一种危险的方式和习以为常的价值感作对。一种哲学敢于如此便将自己孑然一身置于善恶的彼岸。
注解:
对真理概念的批判或批判性检验,还有对真理价值和认知价值的疑问,导致尼采对判断提出批评:在判断这种获得认知的形式中,未确定事物的本质属性,将各种概念联系在一起。把判断看作是真理假设的支架,指明了一种可能的方向,就这点而言是对生活有用的。判断的价值由此不仅仅在于它所包含的表面真理,它的形式和范畴作为先验概念,也服务于使生命成为可能的信仰。如果说真理和非真理的区分最终具备服务生活的功能,那么非真理、假象和谎言也是生活的条件。这样在善与恶的彼岸的哲学里一种新的判断学说和一种新的伦理联系一起。这两种逻辑——形而上学的对立充其量只是纯粹的、可疑的对立价值,双方互为条件、互相挤压和斗争,与本体论层次的现实、与真理并不相符。
先天综合判断:参考康德《纯粹理性批判》。主要讲了先天综合判断如何可能。
体会:人认识不到真理,但关于真理的荒谬判断却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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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人们如此频繁和如此容易出错,简单的说,不是因为他们幼稚天真,而是因为他们不够诚实。他们全都装模作样,似乎他们的真正见解,那是一种从冷静的、纯粹的、上帝一般漠然的辩证法的自我发展中发现和获得的。这点有别于大大小小的神秘主义者,后者比他们这些哲人更诚实、也更愚蠢,因为讲的是灵感。这种顽固不化煞有介事的塔尔丢夫式的伪善,康德老人身上就有,他借此将我们诱入辩证法的通幽曲径,再将我们引向他的绝对命令。
注解:
辩证法:源自希腊语谈话的技艺,同时也是论证的技巧。苏格拉底把它看作解释概念的方式,柏拉图则将其视为文学的形式,同时是为认识理念的智力过程。从中世纪到18世纪它是逻辑的代名词,在康德看来,他是理性的自然趋势,脱离作为人类认知基础的经验,旨在就上帝、自由、不朽问题做出形而上学的最终论断。对于这一说法的自相矛盾和幻想色彩,康德进行了辩证表象的批判。对黑格尔的形而上学逻辑来说,辩证法是思想和存在的一种经由否定与扬弃否定的运动,它既是绝对者也是生成者。对马克思来说,辩证法是经济活动和阶级斗争似的运行规律。
体会:尼采在讽刺哲人们不够真诚,为各自的理论强行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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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渐渐地发现,迄今为止出现过的伟大哲学究竟是什么?它是其创始人的自白,一种不自觉未标明的回忆,也就是说每种哲学中的道德或非道德意图构成它本初的生命萌芽,然后这萌芽总是能长成参天大树。确实在解释某个哲人的哪怕最怪异的形而上学论断是如何产生时,有效的做法是首先问自己,它想以何种道德为目的。因此,我不相信所谓求知欲望是哲学之父,我认为,有另外一种欲望在此,把认识只当做一种工具。每种欲望都在追求权力,作为具有此种特性的欲望,它尝试进行哲学活动。对于科学学者来说,求知欲望是最基本,所以他们真正的兴趣往往在别处,比如家庭、赚钱和政治。相反,在哲人身上则完全没有非个人化的东西——其道德素质更是确凿无疑地证明了他是谁——即证明了他天性中那些最深层的欲望是如何分等排序的。
注解:
亚里士多德认为,所有人基于和为了对感官认识的热爱,生来就追求知识。而尼采背离了亚里士多德的这一传统,不相信这种无我的认识欲,不相信这种为知识而知识,为理解而理解的认识欲,而是相信有一种在利用认识的欲望。
体会:人类所有活动基于各种欲望,即使哲人们,天才们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