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张伞辗转难眠，脑中杂念纷飞，挥之不去的影子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来。谭茜的模样最先闯入脑海，那淡淡的笑容与坚毅的眼神，带着一种白天没有察觉到的吸引力，如丝般渗透进他心里。但妻子李月梅的身影随之覆盖在谭茜的影子上，感觉遥远但又带来一股温暖的气息。她和千千万万如田地一般朴实的农村妇女一样，日复一日地在田间劳作、料理家务，默默着承担一切，几乎没有抱怨。可临行前，她眼中那一抹失落和无奈，鲜明地烙在了在他心底，像一声无声的质问。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公司前台小美的身上。她是大家的“开心果”，活泼、明媚，身上有一种见过世面的轻盈的洒脱，和他以前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张伞其实只见过她两次，甚至没敢仔细端详过她的五官，但小美是他接触的第一个城市女孩，带着一种完全不同于家乡姑娘的气质，像深圳天空轻盈的一朵白云，似乎就悬在头顶之上，伸手就可触到，但是你的手臂永远不够长。张伞每次想到她，心头总会泛起一丝极轻微的悸动，就连工厂枯燥乏味的日子，也因她而被染上了一丝明亮。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发呆。自从来到深圳以后，他还是头一回感到这样具体而深入内心的孤独。以前在村里，李月梅就在身边，日子是熟悉的，人也是熟悉的。现在他处在这陌生、喧嚣的都市，身边的人虽然很多，但是没有人可以聊天，也没有人会在意你。他有一种处在人群中的孤独，深入骨髓的孤独。他渴望有人陪伴，有人倾听，有人能稍稍抚慰他内心深处这份隐隐的失落和无处安放的漂泊之感。
深圳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深沉，深得让他不知所措。胸口仿佛塌陷了一小块，不知用什么可以填满。他从来没有过离开女人这么长时间，也似乎从来没有如此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内心的空虚，以及那种隐秘的、灼人的需求。
张伞翻了个身，紧紧闭上眼睛，想要强行甩开那些盘旋不去的念头。可谭茜的影像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在脑海里更加清晰了。她挨着他走路时，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清淡的、像是香皂又混着点油漆的气味，让他心里掀起了莫名的悸动。那是一种久违的、“女人”的味道——温暖，但又带着一些不容靠近的距离，既不显得亲近，也不让人觉得疏远，使他无法把握，却又忍不住被深深吸引。
他想起自己离开家时的那股豪情，觉得再大的困难也能闯过去。然而，真正面对这座陌生城市的繁华与喧嚣，他才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一份具体的温暖和陪伴。谭茜那份坚韧与冷静的背后，他似乎能触到一种和他同样的孤独；而她的坚强与隐忍，又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惺惺相惜的靠近。
“我到底是想要什么呢？”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心头的空虚和烦躁层层叠加，纠缠成一团解不开的愁绪。但是想到李月梅，一丝愧疚又浮了上来，他觉得自已实在不该有这些漂浮的念头。可越是这样压制，心思反而越乱。
最终，他只能长叹一口气，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灯光映在天花板上模糊晃动的影子，心中一片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