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2年3月1日10：50 杭市 特处办会议室】

      吕玲让边上的服务机器人倒了几杯水，安静的会议室里面只能听到水流落入杯子的声音，雾气层层叠叠，沿着杯沿缓缓上升，然后渐渐消散在空气里。

      “所以，杨一因为那里有最多的深低温'实验体'，所以去了Future？这，他不是拿那些人做实验吧？”刘牧又开始他不着边际的想象。

      “如果你好好看过我给你发的资料，你就不会乱发言了。”吕玲用手扶了扶额头。

      “哎，别打。”刘牧看到吕玲抬手的瞬间，又以为她要打自己，连忙抬起手去挡。

      吕玲一看刘牧的动作，真的要被气笑了。

      刘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赶紧翻看刚才收到的信息，用FPA快速检索了一下发现，每个月Future都会发布深低温状态下，每个患者的状态，已经持续22年了。

      服务机器人将茶水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各位干员的面前，然后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站好。

      “王头，你当年参与了PVS事件的经过，真的没有找到发生这个事件原因吗？”周进武问道。

      王鑫端起了水杯，用手探了探温度，然后喝了一口，“当年我们差不多找了半个月，没有找到任何除了Future高层以外的嫌疑人。在对FPA的技术论证之中，也没有发现它对大脑的过度干预。最后这件事情以Future进行巨额赔偿，顾祥入狱3年的结果告终。” 

      “原本以为Future从此之后就会销声匿迹 了，没想到后来随着第二代第三代FPA的发布，以及快速解决信息危机的影响，Future重新回到了世界第一的位置——虽然我们现在知道是杨一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个案子过去20多年，当初的患者一部分进行了深低温保存，一直到现在；另一部分患者被家属接回了家……进行了安乐死。”王鑫说完叹了一口气。

      一份带着不同颜色人名的名单出现在了特处办诸位干员的视野里，“……、秋晗、王理、刘梦丹、欧阳子瑜、……、张萌、周远景、黎汎、……、Ronald W. Reagan、岩崎ひろみ、……”

      蓝色的是仍在深低温保存状态，有571人，而灰色的都是已经……

      会议室再一次安静下来，只有在真正看到这份名单，真正看到这沉甸甸的数字，才会让人觉得这件事是多么得让人痛苦。

      “杨一的笔记本电脑修复完成了，”内部证物运输通道将杨一的笔记本电脑送到了会议室。桌子中间的全息显示屏幕同时开启，让所有人都可以看清楚笔记本目前的状态。

      电脑打开后出现了一个进度条，会议室中间的每个们都看着中间的显示屏，生怕错过什么信息。进度条走到了最后，屏幕上出来了一个画面，同时出现的还有Secret加密系统。

      “唉，果然，杨一都不会给其他人留一条路，”吕玲摇了摇头。

      刘牧盯着笔记本上的那张图片，渐渐皱起了眉头。

      “我好像见过这张图片！”

      【时间：无信息    地点：无信息】

      白色T恤的女人缓缓走在戈壁滩上，地面上裸露着一些巨大的岩石，植被稀少。风渐渐大了起来，吹起了无数的沙尘，整片天空都被沙尘所笼罩，太阳失去了踪迹，只留下满目的昏黄。

      不得已，女人撕下了一边的袖子，做了一个简易的口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往前走，只是觉得不能在一个地方待下去。现在风越来越大，女人的体力下降的很快，没办法，她在岩石中间的小坑里找了一个藏身的地方。

      这是一个一人高的小洞，也就一米多深，女人抱着双腿蜷缩在小洞的一侧，只能听到洞外呼啸的狂风裹挟着的沙砾拍打岩石的声音。

      女人感觉很害怕，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在醒来的时候身边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只在大腿上绑着的刀鞘里面找到一把匕首。她尝试过大声呼救，但喉咙都嘶哑了，仍然没有见到过一个人影。

      “……谁来救救我……”

      突然，她好像听到了“咯哒咯哒”的声音，女人立刻站了起来，透过洞口向外看。

      沙尘依旧覆盖着整个世界，外面根本看不到什么，但是可以听到“咯哒咯哒”的声音在慢慢靠近。

      女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所以把身体往后靠了一靠，只留下一只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

      沙尘中渐渐出现了一个影子，像是一个人坐在一匹马上面。女人感觉就像是沙漠之中一个快渴死的人看到了一片绿洲，就准备走出去叫对方带自己走。只是在动身的一刹那，她看到——

      “……那是什么东西？？？”

      那个怪物大概有近3米高长着老鹰一样的头，人一样的上半身，马一样四足以及一双巨大的像螳螂一般的前肢……

      女人捂住自己的口鼻背靠着岩石蹲了下来，她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出眼眶。

      “咯哒咯哒、咯哒”，那个怪物好像停了下来，空气中开始出现一股臭味。女人不敢抬头去看，很慢很慢地往最里面挪动。“嘭——”女人一不小心用手按到了一块石头，石头撞击了一下岩壁。

      “咯哒，咯哒，咯哒。”那只怪物好像听到了什么继续往这边走来。

      女人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直接闭上了双眼，但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右手拿出了绑在大腿上的匕首——然后对着自己。

      “咯哒，咯哒，咯哒……”

      突然好想安静了下来，女人开始极度害怕，她不敢移动自己的视线，因为她感觉那个怪物就在洞口，正举起手中的“镰刀”向自己砍过来。

      “咯哒，咯哒，咯哒……”

      短暂停顿的声音又开始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个声音在慢慢远去。

      女人慢慢把目光移向洞口，没有看到怪物的身影。还好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的事情，女人感觉自己瞬间脱力，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匕首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面上，而刚才流下来的冷汗直接浸湿了自己背靠着的岩壁。

      “这是什么鬼地方？”女人心里无声地呐喊着。

      女人或许是因为紧张之后的瞬间放松，她感觉自己好累好困，在收好匕首之后，女人背靠着岩壁，缓缓地睡了过去。

      洞口的风沙一刻都没有停止，仍然在不知疲倦地奔走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慢慢地醒了过来，外面的风沙的声音好像小了不少，或许是外面风变小了吧。女人吸了吸鼻子，感觉空气里多了一股很明显的臭味，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用力睁开眼睛朝洞口看去。

      那个怪物，探了半个身子进了洞口，手中的“镰刀”举在洞的顶部，鹰头一侧的眼镜正在盯着女人。

      “啊——”女人开始尖叫，然后用尽全力准备往洞口

      与此同时，怪物的“镰刀”开始快速落下，洞口狭窄，女人无法顺利逃出去，只能蹲了下来，好像逃不掉了。

      “嘭……”怪物的“镰刀”砍进了岩壁里面，岩石四散开来，女人发现自己没有被砍到，此时她还看到怪物的“镰刀”卡在了岩壁里，此刻正在用力挣扎，想要脱困。

      狂飙的肾上腺素刺激着女人的大脑，她立刻做了决定，打算从怪物肚子底下的空隙里钻出去。

      在正要脱困之际，怪物挣扎的后足碰到了女人，女人感觉一股大力撞击了自己的右侧胸腹。巨大的疼痛让女人瘫倒在了洞口的地面上。

      怪物仍然在剧烈挣扎，洞口之上的岩石也仿佛有了松动。女人忍着剧痛艰难的爬了起来，本来想直接逃跑，但是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可能没走几十米就会被脱困的怪物给追到。她看了看怪物现在的样子，心里有了决断，女人移动到怪物看不到的一侧，拿起匕首，狠狠地刺向怪物留在外面的肚子。

      匕首直接扎进了怪物的肚子，怪物发出一身痛苦的吼叫，挣扎地更加剧烈。因为怪物看不到女人的位置，只能大致让腿踢向疼痛来源的方向，女人正好注意着怪物的反击，惊险的躲开。

      然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女人又冲了上去，拔出仍在怪物肚子上的匕首。匕首拔出时候喷射的血流在了女人原本白净的脸上，染红了原本是白色的T恤。“原来这怪物也是会流血的。”她又一次拿刀刺向了怪物的肚子，这一次她还用力往一侧划了一刀，然后拿起匕首向后跑了几步。

      怪物痛苦地吼叫着，终于把自己的“镰刀”从岩壁里面抽了出来。怪物刚想从洞里面退出来跟女人算账，突然间岩洞上方岩石终于支撑不住崩碎掉落下来，直接把怪物埋在了碎石下面。怪物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渐渐没有了生息。

      女人瘫坐在了地上，肾上腺素带来的效果慢慢褪去，右侧胸腹的疼痛又开始蔓延开来。女人感觉自己开始头晕，视野开始变得模糊，然后她看到远处出现一个人影，人影正在飞速地靠近，一个男人飞快的跑了过来，来到自己的面前。

      “诶，你还好吗？”男人扶住了将要倒下的女人：“你叫张萌对吧，别睡过去，我带你去营地。”

      女人看着男人越来越模糊模糊的脸虚弱地说道：“我……”女人彻底昏死了过去。

    “诶醒醒……”男人摇了摇女人的肩膀，发现女人已经没有反映了，用手探了探鼻息，“还好还没死还有呼吸”。男人看了看不远处碎石堆里面的怪物，拿起女人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背起女人向远处走去。

    【2052年3月1号 11:00 杭市 特处办会议室】

      “我好像见过这张图片。”刘牧皱着眉头说完这句话，会议室的每个干员都看向了他。

      王鑫示意他接着说。

      刘牧犹豫了一下，想着小新应该已经干完活了，然后说道：“给你们看看。”

      每个干员的视野里都出现了同一个房间的监控影像——封闭幽暗，垃圾遍地，脏乱不堪。刘牧看到的一瞬间，立马捂住自己的脸，然后恨恨地嘀咕道：“我回去就把你扔垃圾桶。”

      “这是……你的房间？”吕玲感觉自己脑门上的血管都开始在一跳一跳。

      “你们看我那个个人电脑的屏幕，”刘牧强忍着巨大的羞耻心放大了自己桌上的全息电脑屏幕。

      和杨一那台老式笔记本电脑的开机图片一模一样，只不过杨一电脑上的图片分辨率更加高一些。

      昏黄的天空下，有一些数量不多的低矮建筑，每一栋建筑在图上的方向上都有一个很小的窗户。

      “这是什么？”周进武问道。

      刘牧深呼吸，让自己的羞耻心平复了一下，“这是昨天我在一个游戏论坛上看到一张游戏插画，是玩家自制完全共享发布的，发布的时候没有任何说明，也没有作者的信息，我是觉得画的很不错就准备下载下来当桌面。”

      刘牧停了一下突然想到，如果是杨一发布的，那么没有作者信息就完全不奇怪了。

      “在量子计算机突破之后，因为量子计算机服务器的性能，全沉浸式虚拟现实游戏服务开始爆发。每天都有数亿游戏玩家沉浸在虚拟世界中。这个游戏叫做《无限杀戮》，由沪市的游戏公司FIXGAME设计发布并且运营。因为涉及血腥暴力，这个游戏被限制只有18周岁以上的玩家才能够进入，另外这是一个十几年的老游戏，不过因为运营管理十分优秀，一直是游戏里的常青树。《无限杀戮》类似于大逃杀游戏，1000人在一张超过1万平方公里的地图里面分成两个阵营进行对战，可以是玩家对玩家，也可以玩家对npc。”

      “游戏节奏相对来说比较慢，不是那种几十分钟就可以分出胜负的游戏，这个游戏开一局，通常会持续几天甚至十几天。有记录的最长的一局游戏持续了四个月。”

      “他们吃饭休息是怎么解决的？”吕玲不解地问道。

      “一般情况下，游戏里面的人会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开启拟色，然后信息静默，这样别的玩家用肉眼或者游戏内的监测设备是看不出来这里有人的，除非就是路过的时候撞到了那就能发现。在开启拟色和信息静默后，离开的玩家也无法看到地图上任何事物，也保证了游戏的公平性。”

      “你还了解的挺清楚，你也是这个游戏的玩家吗？”吕玲说话之间好像带着些不满：“这种血腥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周进武在这个时候解释道：“因为现实世界压力太大或者太过无趣，人们就会开始寻找一些排解压力或者无聊的事情。在完全沉浸式虚拟现实技术发展之后，越来越多人在虚拟世界里寻找现实世界里不存在的感官刺激，这就是这类游戏或者说娱乐存在的市场。”

      “如果是杨一发布的这张图片……”王鑫说道：“笔记本电脑只在我们手上，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我现在觉得杨一虽然死了，但是却比活着的时候更加恐怖，他仿佛知道我们会拿到这台电脑，也会修复这台电脑，在死之前还发布这张图片让我们这儿的游戏爱好者看到。”吕玲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杨一为什么不明说，就那么喜欢当谜语人？他所有的信息给的都很隐晦，就好像如果说出来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周进武也有这种感觉。

      “刘牧你接着说，我想要知道一些更细节的东西。”王鑫睁大双眼看着刘牧。

      “好的，玩家与玩家之间的对抗相对比较激烈，同时因为部分玩家会慢慢的“苟”到最后，游戏时长较长。部分玩家就选择玩家与npc的对战模式，不过随着这些年AI技术的快速发展，现在的npc和真人感觉没什么区别，对战起来更加激烈。同时对战双方也不再局限于使用人体，会有选择各种各样奇怪的物种进行对战的。”刘牧接着解释道：“不过这张图片我没有多少印象，论坛上大家的讨论也是，虽然大家都觉得这张图画得很好，但都觉得好像没有一张地图里面出现过这个画面。”

      王鑫听完刘牧的解释陷入了沉思，“杨一、PVS事件、深低温技术、意识演化、虚拟现实、游戏……”

      “你们觉得，持续植物人状态下，人还会有意识吗？”王鑫突然问道。

      “按照目前的研究结果来看，应该是没有意识的……”吕玲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你是想说，那些患者的意识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PVS事件，发生的太过突然，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找到任何原因。研究深低温状态下意识修复以及细胞修复的杨一离奇死亡，冥冥中又让我们看到了这张画……”

      “我现在觉得这两个案子肯定有联系。”王鑫说道：“现在，小周和小秦去Future看看杨一尸体的状态还有那些深低温保存的患者状态；刘牧你和小吕去沪市，调查一下这个FIXGAME公司。”

      “是！”吕玲开启了会议室大门，众人紧接着离开。

      “杨一，你到底想说什么？”王鑫看着窗外轻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