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正的死亡来临之时,你永远只是同一副面孔:恐慌,流泪,平静,接受,疗伤。
这两天心里很难过,我爸的二哥,也就是我的二伯疑似患了淋巴癌,整个家族的人都在为这件事情奔忙。
前几天的一个中午,当老妈跟我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我感觉一道雷一样击中了我。
可能是因为自己刚从学校里出来,总觉得自己是半个社会人,也总觉得对家里人还没有到负责任的地步,家族里的一些琐事也轮不到我来忧心。但是,生死总是大事。但是,在某个时刻,总有些事情在强制性的告诉我:你已经足够大了,足够到,有一天你必须冷静地去面对至亲的离开。
当我刚知道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太突然了”。但是,去到医院才知道,原来,我所以为的“突然”其实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只是除了二伯自己,没有人能够知道那份绵长的痛苦。现在,二伯两个在外的儿子回来了,整日围在病房里。当医生第一次要求在手术单上签字的时候,他们一个劲的说“不行,这个医院不行,我们要转院”。随后转了一个医院,还是要动手术,于是,现在又换了一家医院,又开始重新检查。
我对老妈说,按理说,大医院应该不会错的吧?我妈说:他们是害怕啊。
害怕。
害怕病床上的那个人进了手术室就不再回来,害怕自己的一个决定会害了自己的亲人,即使这个决定可能是对的。这是一种对死亡深深的恐惧。
前几年在外求学的时候,我总是会做一个同样一个梦。突然有一天,妈妈或者爸爸打电话给我:你爸或妈得了××病,现在在医院,你要不要回来一趟?遂在梦中惊醒。因为,我在电视新闻杂志报刊上看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所以总有一种“不放心”的感觉。
因为,无论我走多远,家人是我永远的羁绊。因为,我已经长得足够大,人世间的很多事情都不足以让我害怕,除了死亡。
曾经看过一本书《相约星期二》 ,里面的老教授莫里在得知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之后,开始优雅地迎接死神。一开始,他失去了跳舞的能力;接着,他不能行走;接着,连双手都抬不起来;最后,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失去了。但是,随着莫里生活能力的丧失,他的精神世界似乎更加活跃。他把自己的死亡过程完整甚至完美地展现在世人面前,甚至给年轻的学生以深刻的教益。
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点呢?
我很怀疑走向死亡的人是否有尊严。生存是一个人最大的权利,当这份权利被剥夺的时候,他还拥有尊严吗?人的尊严是建立在自我满足的基础上的,当他自己都不能满足自己的时候,他还能赢得别人的尊重吗?当然,在理智上,任何一个人在任何一个阶段都应该保有尊严,但是,在现实的社会,似乎很少有人做到这一点。
我也害怕死亡。但是,我更害怕的是,原本一个骄傲的人在生病之后变成一个没有自尊的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家族里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我的舅奶在舅爹去世后没多久,就趁着保姆不注意跳楼自杀了。家里人都很诧异:给吃的给喝的,也请了一个保姆全天照顾,怎么就想不开?当时年纪小,只觉得这件事情很惨烈。后来想想,也许,是因为瘫痪在床的舅奶觉得没有自尊了吧。因为当所有的人都不需要她时,她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我害怕身边的亲人也变成这样。我相信很多人也会这么想。因为我们总是把“无疾而终”看成是一个人最大的福气。在死者,TA没有受过任何痛苦。在生者,也没有看到TA受苦。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很大的福气。
但是,又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福气呢?
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到一个敬老院去做志愿活动。说真的,作为一个心智不够坚强的人,那样的地方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去第二次。是谁发明了敬老院?是谁出了这个主意,当人年老,对社会没有任何价值的时候,就要把他们集合在一起——一起等待……吗?后来,又看电影《桃姐》,才知道在香港那个地方,敬老院这一行当的生意,居然是很火爆的,大概,越是发达的地方,社会的这种设施就越完善吧。
只是,我始终都不能接受,人老之后,就要去过那样的一种生活。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索取食物,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己还有多少天好活。人在降临人世之时总是发出响亮的叫喊,并获得理所应当的关注,为什么在离开的时候要那样悄无声息和卑微呢?
中学时候喜欢写小说,受郭敬明的影响,总是喜欢把人写死。还特地去看了不少文学作品里关于死亡场景的描写。年轻气盛的时候,总是对死亡有着异乎寻常的迷恋,甚至拿着自己拙劣的文字自鸣得意。而现在,即使是电影里的死亡镜头也让我不忍直视,因为那太逼真了,让人想起真正的死亡。
当真正的死亡来临之时,你永远只是同一副面孔:恐慌,流泪,平静,接受,疗伤。然后在余生漫长的岁月里不断舔舐伤口,这伤口永远不会愈合,直到最后时刻的到来。
无戒365写作训练营日更 Day 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