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一日,是当年我离开家乡走上从军之路的一天。时间过去三十多年了,当时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
这一天,天气格外晴朗,生产队唯一的手扶拖拉机送我去乡政府,在那里我们新兵统一坐车去县城武装部。
想到我这一去不知啥时候可以回来,看着年迈的父母,想到从今以后相当长的日子不能为他们分忧解愁,我怎么也没有一丝喜悦的心情。我到井上挑水,挑满了水缸;我把院子扫的干干净净;我给羊添满了干草······,总怕遗漏了什么。
村干部一再催促我上车,怕去晚了误事。手扶拖拉机开动了,父亲向我挥手道别,我的泪珠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三叔拉着我的手,跟随拖拉机跑着,一直送我到村口,老泪顺着胡须淌下。三叔膝下无子,只有我堂姊妹七个,三叔一直有个想法,让我为他养老送终,我当兵对他打击太大,我理解这一点。
在乡政府集合以后,我们新兵坐在了一辆解放车上。乡武装部要求每个新兵只准许一位家长随车到县城,所以,我大哥坐上了另外一辆车去县城。在县武装部集合以后,我们在一间会议室里排队领服装,鞋帽和被褥。按领导的要求,必须换上统一发放的服装,自己的衣服一件也不许穿。我换下了自己的衣服,包在了一起递给大哥,让他带回去。这些军装没有按照个人身高配发,又加我个头矮小,穿上的感觉就是“宽大自由”,好在大多数人的衣服都不合体,也就不觉得另类了。
在吃过午饭自由活动的间隙,大哥带我去街上买了洗漱用品,我这个新兵的形象还是让许多人投来羡慕的眼光。已经是军人了,举止动作要有军人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样拿出个架势,我夸张的耸着肩,挺着胸······那幼稚的样子现在想来自己都觉得好笑。
晚饭过后,那位严肃的军人集合讲话,提出了好多项要求,其中一项就是要求每个人把自带的钱给家长,因为一路吃喝以及到部队都不用花自己的钱。 我把仅有的几十元钱给了大哥,自此,我除了包裹在宽大的军装里的躯体以外,没有一样东西是从家里带来的。
晚上十点多钟,我们坐上了去酒泉的大轿车,村干部硬是塞给了我三十元钱,再三推让只好接受。我诚恐诚慌的把着三十元钱装在棉衣内层的衣兜里面,我怕一旦被发现留下不好的印象。
大轿车颠簸在碎石子铺就的路上,金塔县城的灯光越来越远,翻过夹山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这是我第一次去夹山以南的地方。车内大多数人沉默着,只有几个见过世面的城市兵张狂的大说二讲。虽然几次遭到接兵领导的训斥,毕竟人家是城里娃,啥世面没见过?三番五次过后也就习以为常了。
大客车行驶着,远远的看到了通明的灯光。看,快到酒泉了!这时我才意识到前面灯火辉煌处,就是人们所说的的酒泉城,我心中臆想的大城市。车没有停下,穿越酒泉城向南驶去,那是火车站的方向。酒泉城又被甩在了身后,灯光越来越淡,前面看到了火车站高高的灯塔······
在酒泉火车站坐上了接新兵的专列,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火车。坐在了“传说”中的火车上,想着自己即将走进更广阔的天地,这份喜悦冲淡了离家的愁思,这一刻我踌躇满志,暗下决心要在新的起点上走出属于自己的未来。
列车“哐当,哐当”行驶着,嘈杂的车厢逐渐响起了打鼾声 ,我拿出了沈致云大姐送我的笔记本,写下了我从军路上的第一首诗:
“临行虽未泪沾巾,慈母最知游子心。
男儿当有鸿鹄志,不为白丁苟且生。”
列车喘着粗气刺破夜幕一路向西,前途和这夜幕一样充满了未知,懵懵懂懂的我,被无形的命运之手牵扯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