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寻找什么样的方式更容易让人麻痹。
拿起烟在仙境中探查,举起酒在觥筹中寻觅,在梦醒时分,过酒后三巡,头涨痛的难受,依旧还是放不下绷紧的自己。
直到那一股热流从顶上灌下,我看着身体上微微升起的烟丝,竟有一些享受。
热水从发根连到鼻尖,顺着下巴蜿蜒上躯体,跟着肌块的纹理攀上骨尖,滴答滴答垂在地上,成洼,成流,成洪,成涡。
我看着这水出奇,打湿的头发,朦胧的眼神,模糊的感觉。沉迷在麻痹神经的醉生梦死,似乎忘记了什么,又好像看到了什么。我站在空中,看着正洗澡的自己周围变得一片漆黑,脚下的水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身上落下的水珠打在水面上。
滴答,滴答。
我抬起头,是隔壁座的兄弟用指甲盖敲打桌板的声音。
“你哪人呢?”
“我清远人。”
那人回了我一眸轻笑。
动车接连不断地行驶了六个小时。
一场山水一场空,它贴着海岸线飞驰,左边是山,右边是海,早晨的阳光在海面上粼粼,连成线的海鸟绕着灯塔。呼啸而过的动车与风撞了个满怀,震耳的鸣声破碎了洒在脸上的光束,直到了下午才看到山野背后那片繁盛的城。
我轻轻抚沐浴露,那泡沫划过肌肤的声音很清脆,揉出来的肥皂泡映着彩色的光。
倒映中的自己变得十分矮小,薄荷柠檬的清凉让我全身机灵,飞舞的泡沫看似眼前光怪陆离,那霓虹一般让我陷入一片鼎沸的声潮。
滴答,滴答。
我顺着声音听去,是那雨滴打在伞布上的声音。
窗外闷雷轰鸣,忽然而至的暴雨让我猝不及防,在北京路上的民宿里,两个人似乎有一些不悦。
没有开灯。阴郁拌杂着屋内的宁静,龙头未止的水滴锤着瓷池。他坐在悬空的床上,我坐在下铺的沙发里。
“你还想去哪吗。”
“步行街吧。”
步行街内上人声鼎沸,小摊贩络绎不绝,丝毫没有因刚刚的雷雨而散去繁华。从江头吹来的风挤过重重人潮,终于找到了已经被汗闷透了的我们。
“要不要喝奶茶?”
“喝吧。”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走到前台报出了一大串配料。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什么?”
“猜的。”
不记得多热,只记得那一天雨后的月亮把我照了个全透,不记得多累,只记得衣物上那被薰衣草滋养过后夹着阳光的味道。
突然,门被老妈敲了敲,催着我赶快洗完澡。我应呵了两声,把水开的更热些。
这忽然而至闷气钻入我每一个毛孔,似乎迫不及待地想取代我的灵魂,占据我的大脑——显然它们没有成功,他们只占据了我的声带,听着水流闷鼓般敲打在玻璃门上,又飞溅在地上。
滴答,滴答。
眼前云雾淡淡,寻了许久才找到一丝光亮。我终于看清了镜子中的自己。胭脂色的花火在耳边轻绽,门外那留声机放出的粤语歌还在脑中回荡。那港式意面的辣甜味还在嘴里萦绕,眼神中的那个人眼角布满血丝却充满了电流。
可能是昨天在古龙峡上玩的太过,兴奋到彻夜未眠的后遗症。
“去不去江心岛?”
“好。”
北江四面环楼,不见一座山。几座横桥跨在江上,桥隔着风,江隔着人。远处广场的锣鼓声闷闷,在这里听的一清二楚,对面高楼上五颜六色的灯带,点亮了这一座不夜的小城。
“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吧。”
他把一只耳机塞在我耳朵里,悄悄地走在一旁,我默默哼着耳中那熟悉的音乐,看着他的步子发愣。
“你怎么知道这首歌?”
“这不就是刚刚店里放的,你说过你喜欢侧田的。”
我低下头,耳边的粤语似乎打碎了眼前的灯带,让我重新看到了眼前镜中的自己,镜中的自己嘴角上扬,让我听清了自己嘴里哼着的歌。
“团圆或者晚了廿个十年,仍然未舍弃。”
花洒内水温骤降,雾气散去之后眼前的镜子照着模糊的小人,几划流水撕开镜上的白雾,让我似乎看到了那广州12号地铁线。
穿过珠江,走进北京街,来到了小巷,站到了那个民宿的铁门前。
收起花洒,把脚下的水抽干。大毛巾轻轻揉着发尖,身上还有一些水滴盘着。那吹风机低声呢喃,热风轻轻拍打我的脸。
我换好衣服,哼着调调走出了浴室门。
“这盼望很悠长,亦决心等到尾,我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