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好神奇！”

“为什么？”

 “从来没想到毕业以后我还会偶遇你。”当我把五年的记忆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过后，我总算可以保持冷静了。

 “这个县城多小啊，以前放学的时候不是大家都同路的吗？”他笑了笑，我的目光又落到他嘴角边的梨涡上。至于为什么是“又”，因为我以前常常看着这两个梨涡，然后浮想联翩。不过，这一次我可没有浮想联翩。

 “也是哦。那你现在还住在那里吗?”

“当然了。”他迟疑了一会，“这么说来你一直都知道我家住在哪儿喽。”

 “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回答了。以前和好姐妹提起他的时候我总是会无比骄傲地说自己知道他家的家庭地址，仿佛自己掌握了重大机密一般，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觉得幼稚，因为这种性子一直没改。

“你带伞了吗，最近台风天，出门要小心。”实在是憋不出话，我只能借题发挥了。

“没有诶。不过今天雨不大，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你要回家了吗?”他抬头望了望玻璃窗外的乌云，留给我的是一张侧颜。和以前的感觉不太一样，感觉什么都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我点点头，走向门口，然后撑开手里的雨伞，最后还是说了一句：“那你呢？”“撑我一下吧。”他 乖巧地跑到我的伞下，然后低头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这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细细的雨丝打在我的眼镜片上，风吹过我的裙摆，有一种得逞的味道。我听见了心跳声，我告诉自己那时他的心跳声，雨女无瓜。

在这把小小的伞下，挤着两颗脑袋，这之前，我把自己的脑袋里东西都给他看了，但是他没有。不过，这本来就不是一场等价交换。

“李悠悠，我来撑吧。”他拔起我的伞。我松手了，但是不知道该如何放我这只突然闲下来的手。终于，我发现我有个口袋，还好有个口袋。

一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河水在翻腾着往下游流去，混着沙土，不管不顾。风吹着树上的叶子，吹着雨丝，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乱了心跳的节奏。

这是我从来没想过的偶遇。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夏叶。”我心里这样想着，没想到我竟然直接说出来了。“啥意思？”他低下头，我能感觉到他的靠近。“被女生送回家的一天。”其实我心里想的是“被李悠悠送回家的一天”。

“哼，走啦，过马路吧。”他拉了拉我的衣角，和我设想的情境不太一样。那些故事里的男主不都是义无反顾地牵起女主的手然后一路狂奔的吗。

“你确定没有走错路吗？”虽说我记性很差，但是这条去他家的路我打死都记不错的。

“没有啊。你就跟着我走就行，又不是会卖了你。再说卖了谁会要。”他用手臂轻轻推推我。

我们从来不这么说话的，从来不用这样的方式说话，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我是不是在梦里，如果是的话，那么请妈妈不要来叫醒我，让我再多睡一会。如果是我室友的话，如果她们敢叫醒我，那她们就绝绝对对死定了。我没有回复他刚刚说的话，就只是安安静静和他走在这条没什么人的路上。有点像刚刚逛完超市一起回家的老夫老妻一样。

“以后你会有什么打算啊？”我用那种老夫老妻的口吻问他。

“嗯，就是先本科毕业，然后读研再工作。”他好像还想说其他的话，但是突然停住了，停住了说话也停住了脚步，然后向左边转问我：“你觉得这样打算好不好?你打算怎么样？”谁知道他会突然停下来，我走出去两步意识到头上淋到了雨才发觉他一直停在原地。“不要停下来说话啊，我们边走边聊。这雨好像越下越大了。”我眯着眼看他，眼镜片上都是雨珠，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不一会就到家了。我们先把话说完吧。”他不情愿地走过来，把伞撑在我头顶上。他可真好意思，这不是我家吗？他说到家了。而且我想对他说的话哪说的完，和他表白之后我也再没有流露过对他的心意，只不过微信号QQ号一直留在列表里。等等，该不会他以为我一直都在喜欢他，然后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要让我死心吧。唉，是我大意了啊。我感觉自己想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想说的话也全部漏掉了，干脆就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了。可是他没有伞啊，他回去还要我送他回家吗？他会同意自己拒绝的女生送他回家？应该不会。不过他怎么回去啊，我的伞借他吗？他要还我伞的话那么我们就要再见面，再被他拒绝一次还要再单独见面，我不想啊老天。那我把那把伞送他吧，就让他自己回去就行，就是心疼我这把可可爱爱的小伞了，它什么错也没有。

“其实不用太担心以后的。我们就简简单单说几句话，用不了几分钟的。”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很认真地低头看着我，几乎是一种恳求的语气。我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没有担心啦，只是怕你回不去了。这雨越下越大。我想的也是考研然后工作。没有想到今天会在逛街的时候遇到你，我以为我们不会再遇到了，除非是在同学聚会上。其实我也想过我们遇到过的样子，不过实话实说我并不想遇到你，如果远远地看到你我一定会躲开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好像这么久过去，你一直都不在，而我也过得很不错，让我觉得当初对你的喜欢也不过一点点而已，情书上的说法夸大其词了。”

我自己稀里糊涂地说了一大堆。

他还是抓着我的手腕，食指和大拇指扣的更紧了一点，然后往我这边靠的更近一点了。

雨下得更大了，他嘴巴一直在动，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语还是和我说话。不过，这些一点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不是以前的那个李悠悠了。我还是得承认我是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