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可站在门口,望着这扇厚重的石门,心中很感慨。她和方远之间不仅仅是一门之隔,前妻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更是他们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她有时想,爱情算它妈的什么!谁愿意要谁要,她不稀罕。正当她心猿意马时,门开了,方远很颓废的杵在门口,仿佛知道她会来,等的胡子都长了。
“我有话问你。”他转身往里走。
“我也有……”看着他萧索的背影,陈可可心中五味杂陈。只见他缓慢坐下,微微仰起头,嘴角掀起一抹苦涩的笑。
“你先问。”
“我……又不想问了。”仿佛一场铺天盖地的风雨,低沉的让人喘不了气。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为什么陶老大把冷芷熙的发簪和披肩交给你,为什么掌柜让我保护你?”他容不得我思考,骇人的瞳仁里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我们在他的步步算计之中……”他头垂下来,“我会算计,我的学业比他强,可还是不如他。”我想抱住他,不管他是否允许,不管他如何厌恶,只想紧紧的拥抱着他,想对他说——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在哪里,无论怎样艰难,只要和他在一起,我都奉陪。
但,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不管怎说,我离婚和他无关吧?”他冷笑一声,“你哪个闺蜜太傻,太天真了,无形之中把你带到这里,你和冷芷熙有九分像,特别是性格,你也是他眼中的猎物,包括你闺蜜,他在下棋,我们不听从摆布,就太不懂事了……”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倏地站起来踱到门口,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终于确定心里的猜测 。方远如鹰隼般紧紧跟随我的眼睛暗淡了,疲倦的灵魂瞬间被抽走。
“不出意外,下月初一进谷的一定是我和你的家人,亲人,放在心尖上的人……”他用力抓着本就稀疏的头发,向床上磕着。
“你没有家人了,除了假死的妻子,而我有。”我扯着领子,柔软的羊绒衫握在手里如同环廊上垂下来坚硬冰冷的冰溜,直到手指染了血,才冷吸一口起,转身向方远望去,他模糊的影子在我眼中跳跃,“我确定,外面的陶老大不是陶尘。”说完停顿一会,确定他没有想说的,才接着往下说:“我同样确定外面经纬度和谷内一样,我们同在一个地球,沐浴同一片阳光,陶老大也只有四十余岁,年龄和你我相仿。”
“你怎么解释出谷后,我们会到不同的时空,年龄甚至性别都会有差异?”
“现在的穿越剧这么多,总不能都是空穴来风吧?”方远问。
“这个,我无法解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混淆在一起,我们没法分辨。他也知道——我们这群人不具备这个能力,除了你。”我看方远没那么激动了,这才缓一口气接着说:“让我进谷,是陶老大下错了一盘棋,他也许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要派一个新人来打乱谷内的布局。”
“你看啊,我进谷之前,谷里一群乌合之众,我没有贬低别人的意思,那时, 你们还能相互牵制,欧家兄弟没有我看到的那样嚣张,我亲眼所见你的的羸弱,不过是利用他们为我演一出戏而已。”说这话时我侧颜看他,他微微颔首,嘴角抿了抿,一抹诡秘的笑意延伸。
“即使你有过人的智慧,也得不到重用。欧家兄弟没有文化,他们最恨你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秦苒对你频频示好和献媚被你无情拒绝,也让她怀恨在心,所以,你那时的处境并不好。”
“我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是御用的接班人,这一点从我进谷时你就知道,以你的智商完全不会被打成那样,所以,你是故意的。”
“陶尘假意笼络侄媳,让掌柜和你照顾我。掌柜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确实让我很感动,而你的不顾一切也让我在这里生活的不怎么艰难。我进谷两月有余,还没和外界取得联系,云淡风轻的日子终究会引起陶尘的怀疑,也许他对谷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也许18个人当中有他的眼线,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屋内出奇的静,让我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而他却貌似很痴情地看着我,眼里的混沌和阴霾消失了,清澈的眸子让我怀疑刚才歇斯底里的男人是不是他。
“你分析的也许有道理,我们现在也是猜测,如果进谷的是梁媛,那么你是对的。”他起身,揉了揉眼睛,仿佛要送客。我识趣走到门口,想对他说几句安慰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我不知道现在谁更需要安慰。
“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我说。
“你也是。”他说。
“明天上午我会找你,现在太累了。我们刚才的谈话内容你要保密,包括秦苒。”
“知道了。”我推门出去,环廊里篝火通明,热闹的氛围如除夕之夜家人聚在一起守岁。
铺好床铺,床下炉火正旺,锅中热水沸腾。不等秦苒了,我想早点洗漱,还有太多的谜团理不清,太多的悲伤碾不平,算了,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一切交给命运吧!
外面挖了半盆雪,倒进锅里,不一会冒起了小泡泡,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必须做,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就这样呆呆坐到锅里的水沸腾。该死的强迫症!想起方远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还有邋遢的胡须,纠结半天还是从背包里翻出一套理发用具。
他有些不悦。
“我来帮你理发,不介意吧?”他幽幽看我一眼,并不打算放我进来。
“放心,手艺虽比不了理发师,但是给你理个发还是绰绰有余的。一会再修个面,保证能让你下次主动找我。”他狐疑的目光渐渐疏淡,侧身让出一条缝。
“你需要亲自端一盆热水。”我指了指对面屋子 ,他放下纸,弯腰端起石盆,门轻轻合上,我把手放在胸口,长舒一口气 。
我带来的洗发水已经见底,想兑点水将就着给他洗个头,他看出我的犹豫,抓一把黄色很莹润半透明的像龙眼一般大小的果子“这是什么?”我拿起一个细细的把玩,很可爱。
“无患子,落叶乔木,熟时呈黄色或棕黄色,果皮含有皂素,可代替肥皂,也可以入药……”他停顿一会,看我把无患子放在手心转来转去,好似不会用。
“你干什么?”看他蹙眉懊恼的样子,我一时不知所措 。
“你不会用,或者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我摇摇头,被他目光吓住了,又点点头,难道不知道,不会用很可耻吗?
“好吧,我教你……”他先把无患子放在水盆里洗了洗,掰开取出黑色的籽,然后用力揉搓,等手中的泡沫渐渐丰富了,放在打湿的头发上用力揉搓几下,我视线渐渐模糊……
“愣着做什么?”他眯着眼,泡沫糊住了眼睛,手肘随意擦着,弄的脸上,头上都是。我刻意收敛自己的笑声,后来想了想,即使放纵自己嘲笑他,他也是看不见的。
方远的头发柔而绵密,如小女孩的秀发,一时冲动很想给他扎几个小辫,不知道他会不会翻脸——管它呢,又不是第一次。
“好了,在洗秃噜皮了。”他捡起毛巾拧干水分擦了擦脸,不经意地撇我一眼,黑眸仿佛能将我看穿。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当我不知道。没事可以找秦苒,她头发长。”我噎住,一时无语。
“开始吧!”他随意在纸上画几笔 ,一个男性知识分子的轮廓呈现在纸上,他眼白向上翻了翻,“考验一下你的手艺,不是每个理发师都有资格替我理发……”我更无语,不想听他接下来的废话,拿起剪子,三两下剪去多余的长发,用手拢了拢他湿哒哒的头发,最终还是绕到他面前认真端详起来,他垂下眼帘,沉默的氛围中,我思绪翻滚,每每到了凌云之志的高度,都被自己强压下来,回忆很伤痛,现实不能想。
“你看还满意吗?”我把手机递给他,幽幽的黑屏能模糊看见自己的影子,他接过手机试着打开,我笑了:“这东西要充电。”他诡秘一笑:“电可以有。”说完就不再理我了。
我像理发店的小妹一样,给他敷脸,净面刮胡子……而他却很惬意半靠在床上,双手如获至宝般捧着手机,几番操作下来,手机竟然亮了,熟悉的开机铃声响起,我手抖了一下。
“密码。”他问。
“041003”我答。
“什么寓意?”
“女儿生日。”
“哦!给你吧,还有15%的余电。”
“可以打电话吗?”我脱口而出随即捂着嘴,也不用他嘲笑,自己就笑了。
“嗯,还不错!”他摸着光滑的下巴似乎很满意,我归心似箭,急冲冲收走自己的东西,没成想,毛巾一头被他拽住,我讶异看向他,他摸了摸鼻子,很淡定地说:“毛巾我用过了。”我一怔,“这是什么逻辑,你用过就是你的了。谁给你用的,你用之前属于谁的?”我气的差点骂娘了。
“不白要。”说完仍一脸寡淡得样子“出去帮我把门带上,多谢!”
我咬牙切齿,只恨自己太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