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回到酒店我们才知道,警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是冲着斜对面黑玫瑰酒店而来。
黑玫瑰酒店有十几层高,是家大酒店,有餐饮部、KTV、客房部和洗浴中心。据说员工就有500多人,其中保安50多人,一半白班一半夜班。因为前天保安把一个闹事的客人打成重伤。所有敢在酒店闹事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天他们便纠集了100多号人,围住酒店,其中一半人冲进酒店,见保安就打,另一半人堵在门口,保安也不敢往外逃。
那次冲突闹得很大。警车来了十几辆,把酒店包围了,四周还拉有警戒绳。外面围观的青年没动手,警察拿他们没办法。当时很恐怖,那些青年见到保安就往死里打,不过,没有伤害客人和服务员。逃进厨房的保安都平安无事。在酒店,保安是冲锋陷阵的将军,而厨师们深藏在酒店内部,相当于皇宫的御林军。他们人多心齐,还都有刀,一般人是不敢去厨房闹事的。
有关黑玫瑰酒店的事情,是阿康的堂妹告诉我们的,她就在黑玫瑰做服务员。
我们跟中专学生虽然没打起架来,但宿舍已没法再住了。那些十七八岁的学生,打起架来不知道轻重也不计后果。老板黄总来保安部训话,训了很多句,大家就记得两句。其一,大家先住酒店包房。其二,我们保安没逑用,差点被一些学生包了饺子。
那是秋老虎的季节,武汉的天气还有些热,大家的家当就一张席子几套衣服,我们带着家伙准备结伴去宿舍拿行李,却发现宿舍门破了个大洞,我们所有人的行李都变成一堆垃圾,上面还有一股浓重的尿骚味。
我们都很生气,虎缺说晚上我们聚一餐,然后商量怎么报仇。那天晚上我们住酒店,虎缺去厨房烧了几个菜,在前台拿了几瓶客人没喝完的酒,开始喝了起来。
没想到虎缺的厨艺很不错,我打趣说,虎队长你在部队是炊事班的吧。
“放屁!我这种身材像炊事班出来的吗?”然后给我们讲了讲部队里的趣事。
其实这些同事每人都有一手绝活,除了阿康会理发外,还有两个保安唱歌很好听,其中一个还弹得一手好吉他。
当晚我们喝了很多酒,虎缺说一群学生竟然骑在我们头上拉屎,传出去让人笑话。于是大伙便寻思着第二天找他们报仇。阿康在这样的行动中,自然进入主力阵容。
六
在我们保安队伍中,除了我和阿康不是武汉的,其余都是武汉郊区的。有三个是青山区红钢城那一带的,另外几个有点远,是纸坊那一带的。他们说余家头很乱,因为这里是武昌和青山交界的地方,两个地盘的人经常打架。他们读书时就拉帮结派,大多数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就开始接受黑社会教育,在各种娱乐场所做保安。
有时晚上下班后,他们还出去办点业务。阿康跟他们一起办过一次,他告诉我,办业务就是去收帐。比如收高利贷或赌债之类的。办业务的时候,会遇到一些突发情况,比如有人反抗,这时候就需要一些强硬措施,那就得动手了。参与收业务的人,如果对方没有反抗,顺利收回债务,每人一百块现金。如果动过手,每人两百现金。我问如果没收回呢?阿康说没收回不管动手还是不动手,每人都有一百块现金。受伤了,报销医药费。
办业务和 “出差”其实差不多,无非是去收帐啊打架啊之类的,区别是,出差是全职,办业务是兼职。
因为他们经常办业务,所以人脉广。我们寻仇的时候,他们请来五六个外援,还开了辆面包车。他们说,事情万一闹大了,办完事,就坐车跑路。
下午两点半,我们下班,便带着家伙去宿舍。那些学生还在打球,他们好像天天在打球。我们一群人掏出家伙便冲了过去。那些学生见到我们就四散逃窜。众人四散追赶。我和阿康把一个学生追到一个死胡同里。那个学生抱着头蹲在地上开始哭起来,我们觉得这样欺负一个学生也没什么意思,便转身走了。
其他保安和那几个外援就比我们专业多了,他们把六七个学生打得头破血流。然后钻进一辆面包车便溜之大吉。
我们大胜而归,黄总来保安室给我们接风。黄总年纪不大,四十左右,据说他年轻时候在外面混的。酒店除了我们这些保安,其实还有一帮人在暗中保护,一旦闹出大乱子,一个电话那些人就会出现。
虽然黄总骂了我们一顿。但走的时候还是留下了一包六十的黄鹤楼。
当天晚上那些学生家长带着打着绷带的学生来酒店交涉,虎缺一口咬定跟我们保安无关。那些学生也被打怕了,不敢指认。事情就不了了之。
接下来的日子,酒店太平了一阵,我也构思了几篇小说。那时已工作了五个月了,我手头上已有一千多块的积蓄。刚好那时我有个初中同学刘金林,在福建泉州鞋厂里做鞋,他说一个月工资有两三千。我立马辞职去福建,押的半个月工资都没要了,心想,进不了作协,我可以去做鞋呀。
几个月后,阿康在QQ里给我留言,他说新世纪酒店的保安全被抓了,我问怎么回事,他说虎缺他们把人打成重伤,那人来头很大,现在全抓进牢房了。
我问,“你怎么没被抓?”
阿康说,你走了后,我觉得也没意思,便也辞职了。现在在宜昌重开了家理发店,有空过来,我们喝酒。
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