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问老傅这辈子最爱什么,他会张口就来:喝鲫鱼汤啊!
老傅家住丘陵与平川的交界,有山但没有海。因为不靠海,老傅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海鲜,对海鱼海虾之类的海产品也就没得想。但平原地区有湖有泊,湖里泊里有淡水鱼虾。老傅别的不爱,唯独偏爱鲫鱼。鲫鱼弄回家后,不吃肉只喝汤。因为喜欢吃,老傅也喜欢钓偶尔也会下几网。垂钓可陶冶情操,能跟文明挂钩,而下网就差了些,有些野蛮和暴力成分,这明显的是想让它们断子绝孙,很不好的行为。所以,老傅只要一想吃鱼,就会扛着儿子给买的据说将近一千块的鱼竿,带上鱼钩、饵料、水桶和马扎,戴着遮阳帽去湖里或者池塘下钩。
附近的湖泊和池塘,老傅都去过。那里的鱼像长了耳朵和鼻子,贼精。钓得少不说,味道还差了些。于是,就想起村西口那口池塘。老傅那天仿佛是被人从后面推着走,全然不顾周围的热气有多逼人。说实话,对去那口池塘他还是有些忌惮的。池塘原先是一个挖石头的大坑,属于村子的不假,但因为在集体公社时,被作为死人坑,村里人哪家孩子夭折了,都会用破衣服卷着扔在里面,所以大人孩子对此都有些生畏。慢慢地日子好了,医疗条件也跟上了,村里夭折的孩子数量大大减少,遇到每年的夏季雨水泛滥,大坑里就会积满雨水,为了防止车子和人掉进里面,村里在上面栽上了树。树与树的空隙里长满了野草。再后来,野草泛滥,一些野树苗也在此安家落户,将池塘彻底淹没里面。近些年,乡里村里整顿河流,这口被遗忘的池塘上面的野树苗和野草伐的伐砍的砍,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老傅扛着鱼竿来到此处,做贼似的先瞄了一眼上游的住宅。只见大门紧闭,门前的一棵白杨树蔫头耷脑,像被阳光烤干了水分。找了处庇荫处,用力将鱼竿甩下,约莫十几分钟鱼竟咬钩了。赶紧收拉鱼竿,一条虎口长的鲫鱼扭着身子被甩到岸边的矮草上。估摸着时间,看到那家的门扇还关得紧,看着水桶里少数战利品,老傅连忙收了垂钓工具,很快离开现场。回到家,老傅就给鱼开膛破肚,一会工夫,一大汤碗鱼汤就做好了。喝一口在嘴里,乳白色的汤汁又鲜又嫩,给只老母鸡也不换。
一大屉钵鱼汤下肚,老傅又想起那口池塘。抽时间得再去一次,我就不信了,住在上游的田寡妇即使看见了,还能将他轰走不成?提起田寡妇,老傅感觉如鲠在喉。他们家与田寡妇家的那些陈年旧事,跟演电影似的,一幕幕在眼前映了出来。
那时候,田寡妇还不叫田寡妇,村里人都称她为老田家的。老傅跟老田家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既没有刨人家祖坟,也不曾杀人纵火。两家以前是地邻,因为中间的地界被耕地机给耙了,老傅多占了田寡妇家一分地,也就是因为这一分多地,让两家结上了怨。那天,老傅、老傅老婆,跟老田、老田老婆站在地头大声吵吵,老傅十七岁的二小子不知从哪冒出来,不由分说冲上前就把老田推倒在地头的土路上。那条机耕路虽然是土的,但架不住人车来回地踩,早已油光泛亮坚硬无比。老田那天也倒霉,一只胳膊触地后当场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