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母亲节，一大早去做核酸时，给阿克苏的哥哥发了个短信，让他记得今天给母亲买一束康乃馨或者百合。
做完回来，给母亲打电话，却是哥哥接的，哥哥说，父亲正在给母亲理发，等理完了，他就开车带父母去一家东北菜馆吃饭，然后转着看看花花草草，因为天气很好。
我和哥哥商量，让他关注一下当地的疫情政策，如果回去不隔离，我就赶回去陪母亲住院了。因为母亲住院的时间已经从四月拖到了现在。哥哥说，看情况吧，如果不行，还是他去陪。
莫名的烦躁。哥哥工作很繁琐，平时就难得休息一日，而我很闲。去年十月母亲住院时因为疫情我没法回去，也是哥哥陪的，一周时间没法出病房门，没法好好洗漱，好几个人共处一个病房，出来后整个心力交瘁。而这一次，回去的时间又因为疫情没完没了的推，眼看着就不能再推了。
母亲很敏感，之前和我所有的电话里，都在反复说一个主题，那就是不要急，顺其自然。母亲的安抚我能理解，但母亲的渴望我也能感受得到。毕竟离我上一次回去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时间。
母亲的渴望表现在她发愁她的冰箱。她总是说，你要回来，就可以清一次冰箱了，现在满的都不好打开。半只羊都一袋袋分装好了，还有马肠子，你喜欢吃的。还有牛肉，肘子。你哥一周回来一次也吃不了，反而又会带来很多，我们也吃不了，你要不带回去，那就没办法了。
放在十年前，我是绝不会回去一趟后又大包小包往回带的，一个嫌麻烦，一个觉得毫无必要。但现在，母亲让带多少东西，我都会带，哪怕让回程都变得困难。
妻子说，你每次回去还有什么觉得从没变过呢？
我说，哪有什么变过的啊！
回去第一顿饭，一定有母亲做的皮冻。虽然她现在进厨房都困难了，但她还是会在我回去前，亲自操作这道菜。
回去第一天，母亲一定会把我拉到她的房间里，塞给我几百块钱，说是当做零花。即便她现在即将八十岁了，而我已经过了五十。
回去睡的床和房间，母亲一定会亲自收拾，打扫晾晒，准备好我专用的被子床单。第一晚，母亲一定会和我一起进房间，摸着床单被褥，问我是不是舒服。
回去时如果给母亲做饭，母亲一定会做在厨房门口，看着我操作，给我剥剥葱蒜。
回去时我起的晚，父亲早早就吃了出去遛弯，母亲一定会等着我和我一起吃饭。
回去陪母亲在家，无论做什么，母亲的视线会一直在我身上，关注我喝水，关注我看电视，关注我吃零食，关注我午睡，关注我夜里有没有咳嗽。
等离开的时候，母亲一定只在门口一句话不说的目送，却从不出门。
母亲七十八了。母亲从二十岁出头来到新疆，一生只回过两次东北故乡。母亲和父亲在退休后，才去国内旅游过一次。我把家安在乌鲁木齐，和母亲相隔一千公里，母亲来的次数也没超过五次。
母亲的肝硬化晚期已经有十几年了，这些年，每年都要有两次住院治疗，中间也有过几次紧急突发状况。母亲有三个儿子，五年前失去了一个。
那是我唯一一次见母亲流泪，之前和之后，母亲永远都是很平静很平静的表情，看不出来一丝艰难和抱怨，和她青春时素颜绝美的照片一样。
以前，会觉得母亲一直都在，现在，只要想起来就会有恐惧。
因为到了中年才发现，无论人生怎样，母亲，都是自己唯一的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