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湖边天蓝水碧,幽远绵长,无边深邃。
牡丹花开了,雍容端庄;玫瑰花开了,香气馥郁;荷花开了,水灵秀气;一树一树的紫槐,一束一束的鼠尾草也开花了,繁密热闹。
湖里的大鹅悠悠然地欣赏着自己高贵的倒影;有群鱼摇头晃尾地徜徉,不时漂浮在水面的一串泡泡像欲言又止的省略号;荷叶上蹲蹴着一只小蛙,“呱—”一声,叫声低沉醇厚;恰巧一只鸟飞过,回应一声“啁啾”,余音清脆。
世间美好,万物可爱,这时候我不喜有人同行,因为止不住的聊天会煞了这风景。独行的妙处是可以用心感受一花一草的盛情与灵力。
“它们好快乐啊!”学着著名的濠梁之辩中的庄子一样,忍不住想感叹一句。“你怎么知道它们是快乐的?”潜藏的惠子跳出来质问。
“你们到底快乐不快乐?”我问花时恰巧一阵风吹过,花朵在风中兀自摇着脑袋说:“我只负责开花,并让花朵美到极致。”
我问鱼,鱼说:“我只有七秒的记忆,我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忘了问题是啥。”
我问鸟,鸟说:“我只管飞翔,思考只会让我降低飞行速度。”
那么,你,你们快乐吗?我又是否快乐?很久以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祝幸福快乐!”这是很多人收到过也发出过的祝福,这也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永久的吉祥话。人们评价快乐的标准有很多,比如收入稳定,比如家庭幸福,比如孩子乖巧,比如……可是拥有这一切的人为什么又时常面带淡愁,嘴角朝下?是不是也如我一样,总觉得有种力量拽着自己的心向下,向下,一直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坠落,然后紧缩成一团,如一个顽石一般?
“到了三十岁的时候,要把全部的时间用来觉悟。如果到了三十岁还没有把全部时间用来觉悟,就会一步步走向死亡。”(林清玄《30岁后始“觉悟”》)这段话应该源自于印度人均寿命比较短的时代的作品中,“三十岁”在今天虽然不再是一个确数,但至少启发我们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生命厚度的积淀人得逐渐学会思考。
我为什么不快乐?亦或我为何总是不解快乐之真意?在这个花香鸟语的午后,我静静地审视着自己。原来一直以来快乐被披上了各种华丽的铠甲,甚至我们还在努力为它用梦想、用物质、用成功……极尽装扮,当快乐已经扭曲得失去原形时,抑郁、迷茫、痛苦……各种不良情绪相继而来。
用目光剖开胸腔发现大部分空间已被过去和未来占据。过去心难免让人心怀怨憎、遗憾,未来心又使人向往、担忧、怅惘。那么现在心在干什么呢?正在忙着思前想后,完全忽略了当下才是最真实、最需要面对的独一无二的时刻。正如过去曾山珍海味,未来也想海参燕窝,可惜当下只手握一个馒头,那么用心品这个馒头的清香则是快乐幸福,而在对比中嫌弃当下的不堪就会无比痛苦。但没有慧根的我们偏偏总是选择了后者,于是快乐便逃遁而去。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说到古今成大事的人必须经历三种境界,第三种境界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人”是谁?岂不正是不忘赤子之心的自我?人生要经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纯洁好奇,也要经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繁杂百折,更要参悟“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自我归真。生命就是这样一个回归原点,在简单中思寻价值和意义的过程。
我凑近一朵玫瑰,想嗅一嗅花香,却意外发现在花瓣中间安然卧着一只小虫,它枕着花瓣,被花香包笼,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中午睡。花朵、花瓣、小虫、阳光……岂不是眼下这个坚硬的世界里最真实、完美、柔软的存在?这一刻关过去、关未来什么事?那我们为何不尝试着把握当下,在这坚硬的世界里修得一颗柔软、快乐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