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侠

独行者

多年以后,当老五哥唤起心中最久远的记忆时,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遥远的上午,当他独自一人来到十三班时的情景。

老五哥本拥有着显赫的姓氏与响亮的名字,却在一次松散的课堂上永远的丧失。“他初中时晚自习能吃五晚饭”那个享受着众星捧月的人说道:“所以他叫老五。”目睹全程的老五哥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在众人的嬉笑中大发雷霆,他仅是向众人解释着那一碗饭其实并不多的徒劳事实。十三班的同学们并没有听他的哀诉,只是在永远的记住了这个绰号的同时也揣摩清楚了老五哥外表狂暴实则无比懦弱无比顽固的性格。

老五哥初来十三班时与王喆同桌,那时的王喆并不相信这片土地上带给自己的折磨将会原封不动甚至变本加厉的降临在老五哥身上。由于两人身材的过于相似,十三班的同学很自然的将两人的一切毫无瓜葛的特征联系在一起,绞尽脑汁呕心沥血的编撰着刺痛人心的笑话供班级内外传阅批注,甚至故意洋洋得意的在当事人面前大加朗诵,以此来博得全班同学的关注。如同学们揣摩的那般,老五哥对此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直到那些对牛弹琴般的解释也彻底放弃,老五哥的反抗进而被全班视为越加无能的沉默所代替。

实际上,老五哥认为为这些无关痛痒的嘲弄只是因为自己初来乍到“只要我呆的时间长了”老五哥自信满满的说道:“他们就会无聊而不说我了。”可惜,人类自诞生以来就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创造力,十三班的同学自然擅长于一切无止息创新,于是一个性格鲜明色彩鲜艳的丰满形象永远镌刻在了十三班的司母戊鼎上,对于这个口口相传的老五哥,除了当事人因为越发陌生而深感疑惑与不解外,无一人异议。

十三班门外的光荣榜上,老五哥是常客。他或许是因为某些不起眼的荣誉而榜上有名,亦或许老五哥根本没有任何荣誉可言。总之,时过境迁,哪怕周围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老五哥仍是巍然不动。其实这全拜十三班某些同学所赐,他们无比需要老五哥照片来招商引客,时不时的指着老五哥的照片来拯救自己忧郁的心情,顺便结交全校好汉,为的就是能在外班同学的欢笑声中找到自我,浑然不顾为搏人一笑而牺牲的老五哥。可惜老五哥,当他看到自己的人相,从进步第一到英语第一直至总分第一,便忽略了自己长期蛰伏倒数而不可争辩的事实。当自己自信的照片高高挂起时,便忘了自己自省的修养早已绝弃。于是,他看到自己像伟人一般的英姿供往来者观摩时,瞬间化敌为友了。

老五哥是天生的将军,其以博大的胸怀成为十三班包容的典范。他的样貌显出威武,他体魄有着魁梧,他确实是能统率千军万马的将领,只是在十三班,老五哥的光芒尤为刺眼。这张一怒而诸侯惧的脸成为了个别女生胆小的挡箭牌,他的嗓音富有虎啸山林的雄浑,却不知女生如何理解。仅是跑操时善意的询问,便把个别脆弱的女生吓得魂飞魄散,尽管是临场做戏,而她又演的如此低劣,仍旧伤透了老五哥的心,从此收敛了自己军人的豪放而变得拘谨胆小,可那女生仍旧在他每次的嗓音落地前要死要活不惜自我了断。老五哥终于难以忍受她的担惊受怕便向自己的同桌甲皓问道:“我真的长得可吓人了?”


当老五哥追忆起他高中时,他一定不会忘记那个他问甲皓问题的上午。甲皓和老五哥是十三班相声界顶流,二人的绝妙组合是班主任一生最得意的杰作。甲皓轻浮放荡,老五哥沉稳低沉。二人本是天上地下,却在甲皓故意挑逗的问题里老实回答的老五哥中有了羁绊。老五哥在征兵时曾纠结过自己的年龄,一直搞不懂自己出生的老五哥在甲皓那里方有了答案“你06年生下”甲皓等待着老五哥崇拜的时眼神说道:“你妈嫌大了又填回个07又生下。”老五哥很满意这不着边际的回答,因为在无形中自己又将成为班里的热点。甲皓的头脑灵活,待人分类,以其卓越而超群的商业眼光干起了出租电动车的营生,时常做些坑蒙拐骗一类的事以此充盈自己的钱包。他总把自己的经历当作成功学典范,并坚定不移的认为要适当的宣扬出去,便把这宝贵的演讲定在了机不可失的每一节课。于是,王大师用其特有的奸商嗓音,在每一节课上不知疲倦的传授着超越老师的真知灼见,他的智慧熏陶着包括老五哥在内的每一个受害者。所以,当老五哥向他问出那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时王大师给予了他这辈子最果断的肯定“不了你哇一下子驶出来,往死吓人了。”也许老五哥自负的内心世界就是从那里开始坍塌的。

本来,他凭借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在各类游戏里所向披靡,他日日夜夜的坚守岗位,不知疲倦,夙兴夜寐,起早贪黑,闻鸡起舞,悬梁刺股,或者是在某个夜晚献身于伟大的游戏事业,而结束自己的一生。却因为现实世界的痛苦而不得不发泄,他试着躲避众人,试着消失,然而无济于事。当那个极端的晚自习降临的时刻,老五哥彻底的奔溃,从此一蹶不振,麻木的心重新开始颤抖,而唯一的手段仅仅是从此不上晚自习。他始终想不明白,一群未成年的孩子是多么邪恶自私。

那天晚自习,老五哥爬在桌子上睡觉,十三班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马豪不假思索的将一个方才众人踩过的,无比肮脏的袋子,紧紧地套在老五哥头上。老五哥睡眠质量是相当好的,加上当天并没有任何的铃声,而同学们为看戏而发出的刺耳的喧嚣早成为老五哥首要屏蔽对象,所以,他并没有醒来,也无人叫他。直到值班老师因为十三班一如既往的混乱而闯入,看到同学们可怕的冷漠时,值班老师便对教育产生的深思的怀疑。她呵斥着众人要求立刻把袋子拿下去,可同学们积极的只有笑容,无人去做。那袋子因为见证到了人性的丑恶而被醒来的老五哥愤怒着撕裂,而见识到教育的畸形产物的值班老师仅是看着醒来了的老五哥心怀怜悯的说道:“就没人叫一下他,你们还是一个班?”

“十三班从未存在过,十三班从未存在过。”

十三班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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