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俞军老师在PMCAFF论坛的经典提问,当时留下了非常多精彩的回答,可惜现在被删掉了
本文是2017年7月19日我写的回答,留一个底稿备份,以作纪念
5.15看到这个问题,写了一个回答,苦于没有PMCAFF的账号,无法请俞军老师和大家点评。
昨天申请到账号了,便发上来,请大家多多指教!
同理心是天赋还是技能,有何方法提高?
我将尝试借用社会认知神经科学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两个领域的知识来回答这个问题
用前者解释同理心(共情)的产生机制和如何提高的理论基础
用后者阐明如何提高的具体技巧
社会认知神经科学
同理心也叫共情(Empathy),这个词是在一个世纪之前才被引入英语中的。Empathy由德语“einfuhlung”演变而来,这个词通常出现在19世纪的美学著作中,意思是“感觉代入”。
美学家用它指代人类拥有的一种能力,这种能力可以让我们从心理或精神上进入艺术作品塑造出来的虚拟世界,从被观察者的角度去感受并获得第一手体验。共情的含义与“感觉代入”相近,它说明了我们与其他人情感体验相互连通的能力和状态。
要产生“共情”,至少需要三种心理过程同时发挥作用:
1. 心智解读(镜像系统+心智化系统)——信息处理
2. 情感共鸣——引发情绪
3. 移情动机激发——引发行动的渴望
要想提高同理心,就必须提高这三种心理过程
下面我将解释“产生共情的运作机制”和“如何提高的理论基础”
(一)心智解读
镜像神经元(mirror neurons):20世纪80年代意大利帕尔玛大学的Giacomo Rizzolatti教授在研究灵长类动物的神经反应时意外发现,“一些神经元不仅在猴子自己做某个动作时会放电(产生反应),而且在它看到其他猴子或实验人员做出同一动作时也会放电。也就是说,当猴子自己抓着一颗花生时与猴子看到某个科学家抓着一颗花生时,某些神经元的反应是相同的。”这些神经元被称为“镜像神经元”。
镜像系统(mirror system):1999年,Marco Lacoboni在实验中发现,无论是只看不动,还是模仿看到的动作,人类大脑中位于外侧前额叶和外侧顶叶的一些脑区都会被激活,它们与Rizzolatti在猴子脑中观察到的脑区相同。这些脑区包括大脑前额叶的运动前区皮层、前顶内沟和下顶叶小叶,统称为“镜像系统”。
镜像系统主要有两大功能:
①帮助我们模仿他人的动作和表情。
②在想象的引导下让我们的大脑模拟其他人的大脑,从而实现心理状态的模拟,帮助我们理解他人的思想。这个功能也叫模拟理论(simulation theory)。
【例】如果我想知道某人在收到分手消息后的心理感受,那么我就可以在内心重构这个场景,并把自己想象成其中的主角。让同样的场景展现在我的脑海里看看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可以帮助我搞清楚其他人可能会做出什么反应。
但是要做出高精度的模拟,我们必须要在心中尽可能多地构建出那个场景下的各种因素,这个工作量可不小,而且有很多因素我们无法获得。
所以学界认为“镜像系统”主要是帮助人们理解他人较低层次的意图。
【例】他之所以去开灯,是因为他想开灯
如果想要理解更高层次的意图“他之所以去开灯,是因为他要熬夜复习”,则需要收集更多的信息,以及心智化系统的参与。
心智化系统(mentalizing system)
心智化系统由背内侧前额叶皮层、后扣带、颞顶联合区、颞极组成,它的功能非常强大:
①窥视他人的内心世界;②猜测他人的心理特征;③从接触到的所有信息中筛选出最好的信息与他人分享。
心智化系统式人类大脑发育的一个标志性成就,它将人类与其他物种区分开来,如果没有这个神奇的心智过程,我们的工作,学习和友谊全都无法开展。
所以,到这里我们可以说“同理心的硬件基础(镜像系统+心智化系统)是每个人天生就具有的”。
那为什么有人同理心很强,有人同理心很弱,看起来没情商呢?
第一个原因是有的人硬件条件确实不够好,或者说不正常。Happe Frith等人的研究发现,与没有患自闭症的正常人相比,自闭症患者的心智化系统的活跃程度非常低。所以他们的心智解读能力很差,没办法理解他人的意图并作出相应的反应。
第二个原因是为了节约资源。镜像系统+心智化系统的心智解读能力非常强,但是要让它进行高精度的工作很费功,所以我们为了节约认知资源,我们会使用heuristics(启发式方法)来简化我们的判断和决策流程。总的来说,启发式方法是精确度和费力程度之间的一种合理权衡,让我们在付出的努力不大的前提下,得到一个可以接受的精确度。虽然它在大多数情况下表现得都不错(简单地猜测别人的想法有时还挺准),但有时它也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用“以己度人”的方式来替代“精细的分析他人的想法”,我们总是习惯性地认为自己能看到的东西别人也能看到,我们相信的东西别人也会相信,我们喜欢的东西别人也会喜欢。有的时候这很管用,但需要高精度分析时就显得力不从心。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我们在学龄前就已经开始发展理解他人信念和观点的能力,虽然我们的心智解读能力可能上限极高,但无论何时只要我们心存侥幸,我们就会变成一个心智懒虫,直接诉诸启发式方法。
第三个原因是练习不够。默认网络(default network)是指当其他任务完成,大脑进入休息状态时,这个网络会默认打开,进行工作。以往的研究发现,默认网络与心智化系统在结构上相差无几。而Matthew Lieberman等人则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证明大脑休息时默认网络活动强度越高的被试在随后进行的心智化测试中表现远远好于那些默认网络活动强度弱的被试,而心智化系统的使用频次和强度会大大影响默认网络的活动强度。
所以,我们可以说:通过大量的强化训练(做很多分析他人情绪的任务,提高镜像系统和心智化系统的使用频次、强度)可以提升心智解读能力,从而提高同理心。
(二)情绪共鸣
Tania Singer做了一项非常著名的关于共情的神经学研究,她发现当女性被试遭受电击以及当她们看到对她们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比如男朋友)遭受同样的电击时,她们大脑中位于背侧前扣带皮层以及前脑岛的痛苦悲伤网络都被激活了。这证明了“我感受到你的痛苦”,不是矫情,是真正的感受身受。
情绪共鸣的神经基础(硬件基础)也是每个人天生就有的,不过如果我们体验的情绪不够丰富,不够细致,很有可能你能够理解某人的情绪,但是你不会真正地激活你大脑中对应情绪的脑区,也就无法真正地产生情绪共鸣。
【例】我们看到电影中的男主角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我们能解读出来他很痛苦,但是可能我没有办法体会到那种悲痛欲绝的状态。因为如果我们没有相关的经历,也没有调动想象力去感受那种情绪,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与之产生共鸣。而一些父母可能就会有强烈的情绪共鸣,因为他们的对应脑区也曾经感受过与之相同的强烈刺激。
所以,我们可以说:通过更多地经历,更多地体验和思考各种各样的情绪,更多地运用想象力去刺激对应的情绪脑区,可以提高产生情绪共鸣的概率,从而提高同理心。
(三)移情动机激发
大脑是如何把理解过程和情绪共鸣过程转化为能够促使我们做出实际助人行为的移情动机的呢?
Sylvia Morelli, Lian Rameson, Matthew Lieberman的研究发现,尽管理解和情感共鸣这两个过程可能不同,但最后的结果是一致的,它们都激活了大脑隔区,并且在这里形成了一种帮助他人的“冲动”。那些在共情任务中大脑隔区活跃度更高的人,在日常生活中也更倾向于帮助他人。
隔区把我们的情绪反应转化为帮助他人的动机,是隔区让我们能够不怕牺牲地冲向火灾现场救人,而不是自私地躲在一旁。
从心智解读理解他人的意图和情绪,再到产生情感共鸣,最后把情绪反应转化为帮助他人的动机,引发我们行动的渴望,这才是完整的共情过程,这才是完整的同理心。
【总结】
为什么俞军老师说同理心对产品经理最重要?
因为只有实现真正完整的同理心,产品经理才能够真正地做到理解用户的情绪,感受用户的情绪,最终产生帮助用户解决问题的强烈动机,才能做出用户喜爱的伟大产品。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
其实一说到同理心,我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词就是演员。要想演好一个角色,不就需要强大的同理心吗?
好的演员真可谓是不疯魔不成活,为了演出真情实感,张国荣在拍《霸王别姬》前特地到北京学习了六个月的京剧,每日研究史料、琢磨人物心情,开拍前就完全把自己的身心交给了程蝶衣;彭于晏为了在《翻滚吧!阿信》中演出真实的体操选手,进行了八个月的体能训练和三个月的体操特训,每天训练12小时,只吃没有任何酱料的水煮餐;马龙白兰度为了在《男儿本色》中饰演瘫痪军人,花了三个星期到医院观察瘫痪病人,学习并体验一个瘫痪病人的生活;希斯莱杰为了在《蝙蝠侠之黑暗骑士》中演出神经质的天才罪犯小丑,把自己关在旅馆1个月给自己做精神催眠,以小丑的视角书写犯罪笔记,走出旅馆后,他已经是一个精神变态的小丑。
这样的例子很多,而他们这种为艺术献身的敬业精神和专业态度都源自表演三大派别中的“体验派”和“方法派”(衍生自体验派)。而这两个派别的根基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就是《喜剧之王》中周星驰经常读的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所阐述的表演体系。
它主张演员不用刻意地去想如何表达、如何做动作,而是在体验这个角色本身,要沉浸在角色的情感中,生活在角色的情境里,发掘和体验每个角色经历的情感瞬间。然后就能自然而然地凭着直觉和下意识表演。使用这种表演方法,演员所创造的角色会具有多层次的真实感,而且能够诠释角色的行为与内心思想之间微妙的关系。
引用《驴得水》导演周申举的例子:体验派直男去演同性恋,他不能把自己伪装成别人去模仿,而只能把自己内心中哪怕只有一点点对男人的好感拿出来给角色,真的用自己同性恋的那一面来示人。
我认为这个体系中关于演员如何体验角色的技巧可以用来帮助我们提高自己的同理心:
玩角色扮演
①广泛收集所要体验角色相关的所有信息,并运用自己的想象力进行补充,在内心构建出一段又一段连续有逻辑的图像。比如容嬷嬷的扮演者李明启在扮演容嬷嬷前,特地琢磨了这个角色的时代背景与个人背景,写出了一本《容嬷嬷小传》,从而更好地融入这个角色,塑造出了一个非常真实的、阴险狡诈的容嬷嬷。
②运用想象在脑海中构建情境,对自己进行内部刺激,引发情绪和行动的欲望,并记录这些想法,作为素材。
③外部环境对人的情感影响是很大的,营造适合的环境可以给予我们外部刺激,帮助我们更好地调动与之匹配的内部情绪。
④不断丰富自己情感记忆的储备,主要得靠我们的个人印象、情感和经历。也可以从周围的现实生活中,从想象中、回忆中、书籍中、艺术作品中、科学知识中、旅行中、博物馆中,最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中获得情感素材。
这也是为什么真正的艺术家必须要过着丰富有趣又严谨和思辨的生活了。他们需要无限宽广的视野,来传达地球上所有人类的精神生活。
我想这也可以作为真正的产品经理的崇高追求,过丰富有趣而又严谨思辨的生活,去体验并传达人类美好的精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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