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之二

时间过的真快啊,再过几天就是父亲离开我“百日”的祭日了。

昨天,为了参加乡里一位老人的安葬仪式,我回家了。因城里的巷子有朋友的女儿结婚,夫人没有随同我,这也是父亲去世后第一次我孤身一人回家的。因母亲在西安姐姐家还没有回来,所以这也是第一次我回到父母不在家的家,而且是永远没有了父亲的家。

父亲走了后一段时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没有了父亲的影子,我还给母亲、朋友说“是不是我和父亲的缘分尽了?”我也很纳闷,很奇怪,我今年 60 岁了,和父母一起缘分了 60 年了,现在还没过一个礼拜父亲就在我记忆里蒸发了吗?

为什么说缘分了 60 年?记得我从十三、四岁出村念书至今,真正意义上的和父母一起生活没有多长时间,这也就算是人生不能忠孝两全的遗憾吧。所以,我 60 岁了谈起和父母,还用不起“一起生活”这几个字,惭愧!

有人说过“父亲是孩子生命中的第一个敌人”平时我和父亲说话很少,甚至爱顶嘴父亲,更甚或是到家几天和父亲不招嘴,他进门我出门,但那还谈不到“敌我双方”的境地啊!现在想起来很愧疚,很愧疚…

走进巷子口,就遇见我的邻居和几个村朋在加固拱门,略加寒暄,我就奔家走去,掏出钥匙,打开还算不上的柴门锈锁,我推开门的一瞬间,荒凉的院子映入眼帘,我缓缓地环视一周院子,触景而生情,睹物而思人,我眼睛湿润了。然后走进父母的房子,看见父亲的照片,不由我潸然泪下,想放声痛哭。

父亲是个脾气很倔的人,而且胆小,我小时候常常觉得人家看不起他。就说投机倒把的年代,他只能偷偷的拿着母亲织的土布下苦换粮食,如果说捯饬点别的小的比较轻松还赚钱的生意,那他是做不了的,当然大部分人和他一样,我也从没有说要求父亲必须那样做,只是觉得他累。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贩了些青辣子,而且数量比较大,结果天遭细雨霖霪,总在盼雨停了再卖,但是辣子经不起这种天气折磨,由于没有好的保存措施,辣子慢慢地坏了起来。当时母亲很着急,父亲也很着急,母亲说“这可咋办呀!”当时我们还小,只能默默地替父母“干着急”。第二天,父亲毅然决然地挑上担子,身披麻袋就出村去卖辣子了。记得母亲、姐姐和我望着父亲渐行渐远,消失在风雨的背影,我们都默默无语,好难过。现在回想当时母亲应该更难过,更心疼。

每年九月底十月初,我们这一带人会去合阳县十八坎一带去买柿子,就是把柿子买回去温水除涩揽熟,然后再用自行车带到洛灌区换些粮食及其它以补贴日用和生活。由于我们那时候都上学,年纪小,帮不上忙,我妈不会骑车子,就和父亲拉着架子车步行去,一路北上,来回几十公里,起早贪黑,忍饥挨饿,两头不见太阳,多辛苦啊!

父亲是个农民,但是对农业生产的技巧谈不上~其实就是笨,更谈不上科学种田了。他的数学思维很差,数字计算是他一生的弱项,譬如说,农药的比例配置,他是根本分不清算不明的,每次给果树打药都要几遍、十几遍地去麻烦问别人。说到果树,种了十几年苹果,总没见他哪一年种出个奇迹来,总是徘徊在低效率,低产能,低收入的那一个层级。

有一件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听姐夫和姐姐说,前年因领农村老人补助的时候,父亲认为“公家”给他发的不对,欠他两个月的钱。姐夫和姐姐领着他去银行查账,账户来往没有问题,父亲的账户上显示前半年提前支了两个月,后半年就少了两个月,本来到此为止就好了,结果父亲不相信银行,不相信电脑,不听任何人的解释,连姐夫姐姐都不相信了,气冲霄汉,怒火冲天,甚至要去上告…我糊涂的父亲呀,我整天给别人说,你能活个百岁老人,可你还是舔了新病,人生止步在了 83 岁。我认为这个事件是他添病的罪魁祸首。不值呀!不值!

父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面容清癯,身板硬朗,走路端直。父亲总是说“把苦看淡些”在那个年代,这句话具有一定的实用性和哲理性,因为全国到处在喊劳动能致富,劳动最光荣,但那是需要智慧和胆量的。父亲不行,他有两门不及格的功课,只能用自己的强项,硬朗的身体加勤劳,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对他来讲,一辈子都没有斗出个其乐融融,反而觉得憋屈,以至于不自信~卑屈。

父亲是个诚实的农民,一辈子为人正直,主持公道,说话声大,性子急,容易得罪人,但是村上人评价他是个好人。疾病夺取了他的生命,但疾病没有折磨他。可能老天爷也觉得父亲是个好人吧。

父亲真的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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