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的指尖抚过《灵枢玄异录》最后一页时,指腹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刺痛——不是纸页边缘的刮擦,倒像有细如金芒的丝线钻进了皮肉。那页本模糊的金色纹路骤然活了,如跳动的火焰顺着指尖攀上来,瞬间裹住她的视野,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出口。
再睁眼,茅草屋顶的缝隙漏进细碎天光,鼻尖萦绕着潮湿泥土混着陈艾的气息。她躺在铺着粗麻褥子的木板床上,身上套着浆洗得发硬的粗布襦裙——大量记忆碎片砸进脑海:她成了大靖朝的少女白芷,父母早亡,只留下这间漏风的医馆。昨日她才颤巍巍挂上“白氏医馆”的木牌,今日便要面对空腹的饥肠。
“白芷医师在吗?”门外的声音急得发颤,却强压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芷推门时,心猛地一沉:门外立着个穿暗纹内侍服的中年人,面色苍白如纸,身后跟着四名腰佩长刀的护卫,手按刀柄的姿势绷得极紧。周围已围了圈探头的村民,眼神里满是“惹上大事”的担忧。
“民女白芷,便是。”她攥紧袖口,强迫自己稳住声线。
内侍上下打量她,眉峰拧出疑虑,却还是凑过来压低声音:“陛下召你入宫诊病。治好,泼天富贵等着你;治不好……”他顿了顿,语气冷得像冰,“便永远留在宫里吧。”
没有拒绝的余地。白芷被“请”上乌木马车,车帘缝里只瞥见街道飞速后退,直到巍峨宫墙撞进视野。穿过三重宫门,她被带进一座连窗户都蒙着厚缎的宫殿——檀香浓得几乎呛人,却压不住一缕缕从内殿飘来的腥气:不是牲畜的臊臭,是带着血气的冷冽膻味,像刚撕开猎物喉咙的凶兽。
龙榻上,明黄寝衣裹着个年轻男子,四肢被儿臂粗的铁链锁在床柱上。他眉眼本是俊朗的,此刻却双目赤红,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嘶吼,指甲尖得像兽爪,刮过床板时留下五道深痕——正是当朝皇帝赵衍。
“陛下此疾已三月有余。”旁边须发皆白的老太医颤着声开口,手里的药箱都在抖,“白日还能撑着与臣议事,可一入夜,便……便失了神智,力大得能掰断铁柱。太医院的方子、玄门的符箓,全不管用啊!”
内侍补了句,声音压得更低:“此事若传出去,便是国乱。丞相暂代朝政,早下了封口令。”
白芷的目光钉在赵衍脖颈处——那里有几道淡青色的纹路,正随着他的挣扎轻轻扭动,像活物般蠕动。《灵枢玄异录》里的文字突然跳出来:“兽魂咒者,以异兽精魂为引,入宿主躯体噬其神智,白日隐于血脉,夜则显兽形……咒纹在颈,咒虫在腑,以精气为食。”
“陛下这不是病。”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在死寂的殿里格外清晰,“是‘兽魂咒’。”
“荒谬!”老太医气得胡须发抖,枯瘦的手指直指她鼻尖,“陛下龙体受天命庇佑,怎会沾惹邪祟?你这乡野丫头,莫不是想借妖言惑众!”
白芷没理会他,转头对内侍道:“要三寸银针、朱砂、雄黄、陈年艾草,还有百年桃木芯——半个时辰内必须备齐。”报出的几味药里,既有寻常驱邪的艾草,也有《灵枢》里独有的“桃木芯”,连老太医都得翻着药典确认“是否存在”。
东西备齐时,白芷已净过手。她点燃艾草,青烟袅袅中,指尖捏着银针缓缓落下——没有内力,全凭现代中医解剖学刻在骨血里的精度,将银针送进赵衍的百会穴、颈后风府穴、胸前膻中穴。针尖触到穴位的刹那,赵衍喉间的嘶吼竟顿了半拍。
接着,她以朱砂混雄黄粉,在赵衍周身画起玄奥的符文——那是《灵枢》里的“镇魂辟邪符”,画到最后一笔时,符痕忽然闪了下微光。龙榻上的赵衍猛地一僵,眼中的赤红竟褪去了几分,铁链碰撞的声响也弱了。
“这只是压制。”白芷擦了擦额角的汗,拿起最长的一根银针,在桃木芯上反复熏烤,“根源是他腑中的咒虫,得逼出来。”她口中念起医书上的古老咒语——音节晦涩难懂,却像有股力量顺着舌尖漫开。
趁赵衍挣扎稍缓,她对准他眉心的祖窍穴,猛地将银针刺了进去!
“呃啊——!”赵衍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浑身剧烈颤抖。
白芷迅速拔针,针尖上竟缠着一缕半透明的黑丝,还在微微蠕动。黑丝一接触空气,立刻“嗤”地化作黑烟,连灰烬都没留下。
龙榻上的挣扎彻底停了。赵衍眨了眨眼,赤红褪去的眸子里先是茫然,再是清醒——他看向白芷,目光复杂得很,有劫后余生的惊悸,也有对“诡异医术”的探究。
可没等众人松口气,殿门“哐当”被撞开!丞相身着紫色朝服,身后甲士手持长戟,甲叶碰撞的脆响在殿内炸得刺耳。他扫过地上的符痕,又瞪着白芷,厉声喝道:“陛下!此女来历不明,用的都是妖术!定是咒害陛下的同党,臣请旨将其拿下!”
白芷心头一凛:时机太巧了!丞相眼底的杀意,哪是针对“妖术”,分明是怕她救醒皇帝!——下咒的人,就是他!
“丞相急什么?”白芷迎上他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很亮,“咒术已解,陛下清醒着。倒是您,怎么知道臣用的是‘妖术’?又怎么来得这么‘及时’?”
丞相脸色骤变:“胡言乱语!拿下她!”
“慢着!”赵衍的声音突然响起,虚弱却带着帝王的威严。他撑着坐起来,铁链在床柱上撞出轻响,目光冷得能结冰,“丞相,朕倒觉得,白医师说得在理。你这‘护驾’,来得未免太巧了。”
局势瞬间逆转。赵衍虽虚弱,却立刻传旨:查封丞相府,彻查三月来的异动。不过两个时辰,侍卫便从丞相书房的暗格里,搜出了记载“兽魂咒”的邪典,还有用异兽血浸泡的咒媒介——丞相见事败露,猛地往口中塞了什么,却被侍卫扣住下巴,从齿间抠出半颗发黑的毒囊。
原来丞相早有反心,想借咒术控住皇帝,待时机成熟便取而代之,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懂“玄医”的穿越者。
赵衍感念白芷救命之恩,力排众议封她为“护国医令”,官居三品,还在太医院旁拨了座宅院,让她开“玄医馆”,专治寻常医者束手无策的“异症”。
白芷没辜负这份信任。她把现代中医的药理、解剖(先以动物实验验证)、消毒知识,和《灵枢玄异录》的咒术、能量引导术揉在一起:用“五行针灸”疏导修炼走火入魔的修士,让紊乱的灵力归位;用“清心药浴”加安魂咒,解了被梦魇缠得暴瘦的公主;甚至调配出无副作用的“健体散”,让边关将士行军时少受风寒之苦。
她在玄医馆收徒时,从不论出身——农户家的孩子、落第的书生、甚至曾是乞丐的少年,只要有仁心、肯学,她都教。她教他们认穴位、辨药材,也教他们“医者看的不仅是病,更是病人的心”。
十年后,白芷坐在灯下,将毕生所学写成《古今玄幻医典》。书里既有普通病症的诊治方,也有“兽魂咒”“梦魇症”这类异症的解法,更提出“身、心、灵、境”四位一体的医理——身体的病要治,心神的乱要疏,灵魂的耗要补,周遭的环境也要调。
金銮殿上,她是皇帝倚重的护国医令;玄医馆里,她是学生们敬爱的“先生”;民间百姓提起她,都称“白娘娘”,说她一根银针能活死人、肉白骨。
白芷偶尔会摩挲《灵枢玄异录》的残页,指尖再无刺痛。她知道,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迷茫的穿越者——她用现代医者的理性,古代玄医的温度,在这片时空里,扎稳了属于“白芷”的医道,也写就了一段跨越古今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