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清云观的一位道姑,名竹林,不知生于何处父母为谁,师傅十多年前在一片竹林捡到了我,便有此名。
那年春天特别的好,道观里枯了一半的桃树都开花了,我下山买药,偶遇大雨,只得檐下躲雨半盏,长街虽春意正浓,但啪啪的雨声把花瓣打落大半。一位白衣少年牵马走来,看我面生,闲聊了几句,得知我要赶回道观,主动提出送我一程,我看天色不早,便允予了。我们一路上有说有笑,雨停了,雾也起了,我转头看见他深邃的眼瞳,夹杂着泥土香气的微风,雨丝微凉,而我心头悸动,像在梦中。
原以为此生不会再相逢,若早知结局如这般苦痛,我应再见你时不上前问候。我在砍柴,远处一白衣少年在林中舞剑,我问他为何在此,他说等我。
之后我喜欢上砍柴,也期待能遇到他,我会给他带亲手做的梨花酥,看他吃上一块我都会满心欢喜。是否情字写来都空洞,一笔一画斟酌着奉送,甘愿卑微换一个笑容,自己沦为平庸。可他曾撑伞拥我入怀中,说必与我余生相拥,一字一句誓言多么慎重,眼中柔情千种,如脉脉春风,冰雪消融。
后来我好久没遇到他了。
最后在旧相识的喜宴重逢,看他佳人在侧,我心被万箭穿空。烛影映照出一双如画颜容。面对面宛如不识,像隔了千万个春秋,恍然间思绪翻涌,看他白衣如旧,神色却几分冰冻,佳人问我是谁,他说是我的一个道姑朋友。谁知我心惶恐,也许我应该趁醉装疯,借你怀抱安抚我心空空,再将旧事重提,问你誓言是否不能实现,任旁人惊动,我们深情相拥。可我只能假笑扮从容,侧耳听你们多情深意重,不去看你熟悉脸孔,只默默饮酒无动于衷。
外面天寒地冻,似我心寒,也似我蠢恫。出门雪拂过白衣,伸手又在指尖消融,看着满目的冰天雪地,试问江湖偌大,我该何去何从。今生至此,像个笑话一样,自己都嘲讽,一厢情愿,有始无终。
若你早与他人两心同,何苦惹我错付了情衷,难道看我失魂落魄,你竟然心动。所幸经年荒唐,这颗心已是千疮百孔,不惧你以薄情为刃添一道裂缝,我不会痛。终不知是错在梨花酥不合你口味还是错在相逢。罢了,都没有一个善终。
此刻孤身打马从南屏旧桥边路过,恰逢山雨来时雾蒙蒙,想起那年伞下轻拥,就像躺在悬崖边上做了一场梦。梦醒后跌落,粉身碎骨,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