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20号发上个月的工资,是工厂控制员工的有力手段。这意味着一旦发工资的节奏步入正轨,至少20天的工资不能及时拿到。
有几种情况可以辞工,被开除,申请,自离。如果被开除,立马按流程,结算工资走人,但如果自离,即不按照流程自己离开工厂,不给一分钱。申请辞工,分试用期和转正后,一个月的试用期内只需提前三天写辞工单,经组长,主任,经理审批后交到人事处,办理离职,以现金的形式发放工资,而转正后必须提前一个月。
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不轻易放走一个人是组长,主任对待辞工申请的原则。跟我一起卡壳的小哥去年来这家厂干过一阵子,做临时工,为的是可随时走人。在他的提醒之下,上周三晚上,我就向组长提出口头申请,被搪塞过去之后,周四一整天,只要见到他,我就跟他提,他从一开始拐弯抹角不回答,到后来答应给我拿辞工单却总是遇到各种状况,又时不时过来劝我,表示可以给我换岗位,我才发觉,看来想按时顺利离开没那么容易。
周五在一个老员工的提醒下,我趁上厕所的间隙去找文员拿辞工单,说组长已经同意,才在下午拿到单子。按照员工手册上的说明,试用期只需提前三天申请,于是我的辞工日期应该是10月30日。组长对这个日期很不满意,强烈要求至少把日期改到11月2日,在我再三的坚持下,勉强同意了。但这才是第一步,还需要组长找主任审批,再由主任找组长审批。
这个组长在大家眼里是个“二货”,刚进厂不久,管理方法就是到处“逼逼”,从我提了辞工开始,每次催我干快点,就顺带威胁一下,要是这几天你不好好干,我就不给你拿辞工单,或者我就不给你批,或者我立马去主任那把单子拿回来。结果,没过两天,因为我们这条线白班的产量太低,他承受不住领导的压力,又没办法让我们干快点,自己跑了……
30号是辞工的日子,但是组长不在了,班长让再干一天,这一天里,班长,代理组长,一到我所在的岗位,就提醒我,你的辞工单主任还没批,原来的组长走了,他批的不做数,明天你走不了,继续来上班,要想辞工,要等一个月。无论他们说什么,我只认员工手册上写的规定,试用期提前三天写申请就行。
既然卡在了主任那,我又开始了和主任的周旋,只要主任过来我的岗位,我就提醒他批申请,一开始他还想糊弄过去,后来没办法,就开始和我讨价还价,用了一些根本不着边的理由推辞,后来又说把辞工日期改成11月8日,就给批。反正我就认提前三天,见招拆招,终于让主任口头答应,并把申请转交给经理。
31号一来,我就罢工了,在产线边坐着等经理来,主任已经把我的辞工单放到经理的桌上,但是把辞工日期改成了11月1日。这几天领导给经理施压,把这个车间搞得鸡犬不宁,一早经理就带着所有的班组长到处检查卫生状况。一等经理有空当,我就找他。经理的挡箭牌是,让主任来找我,说完就去开会了,第二次又是他去开会的路上,有两个组长在旁边,挺身而出告诉我不能越级反映问题……没办法,我只能坐在产线旁和小伙伴们继续聊天。直到后来经理开完会带着个人检查各个岗位的卫生状况,看我在旁边闲着才紧张了一下主动搭理我,主任见状着急了,赶紧把我拉到旁边,态度极好地跟我商量,人事都是周四核对考勤,周五发工资,这两天要是你不想上班,就请两天假,周四来办手续。
工厂不能轻易辞工的事常有发生,宿舍里的一个小伙伴,在我来的第二天自离了。后来的一个小伙伴,以前在厂里遇到不让几个人一起辞工的情况,找老板也不好使,最后打电话给劳动局反映,劳动局一给厂里打电话,厂里立马放人了。
两周的工厂生活结束了,感触很深的一点是,自由的身体和自由的思想同样重要,如果你每天的工作必须高强度地保持一个动作,任何变形都会影响绩效,上厕所要汇报,没有休息日,一旦适应这样的节奏,你那本来就很脆弱的思想很快就会销声匿迹,慢慢地你会感知不到社会的变化,很少有新的东西能引起你的兴趣,除了每天这样上班,你无法想像自己能再找到别的更高效的赚钱方法,不用思考,是让人能承受超长上班时间的一个重要原因。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持活跃的思维,是件很痛苦的事,跳楼是这种痛苦的极端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