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她阻止了我,「我一定会想出来的。」
「妳不用这么认真,这只是个怪题目,用来笑一笑的,而且它完全没有思考路线,妳是不可能想得出来的。」
「不管,你别说就对了!我想不出来自然会问。」
「OK,OK,妳高兴就好。」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我跳下货柜钢架,回头想扶她下来,没想到她像练过轻功一样,先是蹬到摆在一旁的停货栈板,然后再一跃而下。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也拍了拍手上的灰,我看着她的眼睛,有一股说不出的心疼的感觉。
我知道是什么感觉,但我没办法解释。我可以知道的是,她绝对不是一开始就会这么跳上跳下的,也一定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一旁有停货栈板的。这三年来她一定花了很多时间在这里做同一种动作。
就是等待。
我几乎可以在那一刻定义出所谓爱情里无怨的付出,但我无法接受付出之后的结果竟然是回到同一个地方等待自己的心回来,然后把自己的悲伤送走。
我好想问她,付出的时候是无怨的,那么现在呢?当她告诉我「我在这里等待我的心从马祖回来,同时要把我的悲伤,送回马祖去」时,我真的好想问她,现在的等待与送别,也都是无怨的吗?
「妳真的很……」
「什么?」
我们走在往基隆车站的路上,一阵阵寒飕的海风吹来,我觉得好冷。
我想跟她说,「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妳真的很寂寞」,但话到嘴边,我还是放弃了。
「没,没什么。」
「你要走去哪里?」
「火车站啊,妳不用回台北吗?」
「已经没有车子了。」
「什么?」我大喊了一声。
「是啊,已经没有车子了。」
「妳……妳早就知道了吗?」
「是啊。」
听完她的「是啊」,我心想完蛋了。
「为什么妳不告诉我啊?」
「你很怕啊?」
「不是怕,只是不知道我们留在基隆干嘛。」
「我们没有要留在基隆啊,我们搭出租车回去,而且一定要回台北去。」
「出租车?」我面有难色,心有苦涩地说:「出租车很贵耶。」
「我们平分,到台北车站只要八百块。」
「妳怎么知道八百块?」
「因为我是徐艺君,徐艺君不只是漂亮可爱而已,还有一张会讨价还价的嘴巴。」
我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她很轻松地踩着步伐往前进,我竟然也没有怀疑地跟着她。
到了较接近车站的码头边,她好象很熟悉似的走进邮局里,用提款机领了一些钱,然后又拿起手机不知道打给谁。
「等三分钟,出租车快来了。」她挂电话的时候这么跟我说。
「妳真是不可思议。」我有些吃惊地说着。
「怎么说?」
「该不会这三年来,妳连出租车司机都认识了吧?」
「那当然,因为我是徐艺君,徐艺君不只是漂亮可爱而已。」
果然不到三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我们面前,她很快地上了车,我跟着坐上后座。
时间正好十二点整,中广电台永远不会更改的报时音乐在我耳边响起。
「你想真正了解什么是ZHR吗?」她转头问我,这时司机正在等待她说出目的地。
「呃……妳该不会……要去看流星吧?」又是一阵惊讶,我不可思议地说着。
「嘿嘿,你真聪明!」她瞇着眼高兴地笑了起来。「阿茂伯,麻烦你,我们要到阳明山。」
她拿了一千五百元给司机,也就是这个阿茂伯,我顺着她的称呼往出租车行驶执照看去,司机的名字叫陈百茂,看来已经有五六十岁了。
「小君啊,好一阵子没看到妳了耶,这个男生是谁?妳换男朋友啦?」阿茂伯很熟稔地跟她打招呼。
「不是啦,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耶?啊妳男朋友咧?」
「喔,我们没有在一起了啦。」
「啊,为什么?不是好好的吗?怎么……」
后来他们聊了什么,这么久的时间之后,我也没有印象了。
但我记得那天我心里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对于徐艺君这个女孩子,我有了另一个层面的看法,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我很仔细地把我之前遇见的她和现在的她做了比较,我有了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