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随着傍晚就阴了下来,乌云紧压着大地,就好像要在天空和大地之间压出一道痕迹证明它来过一样;树上的麻雀从来不会因为阴雨天而悲伤,他们依然在树梢上唱着歌,也许是欢快的,也许是谩骂的,管它呢,反正它从来都不担心阴晴雨露;它身上羽毛总是能挥舞掉雨珠,拍打着节拍让自己的衣装又那么的亮丽。
爸爸在门口站了些许时间,一颗接一颗的香烟,但是在狂风下的烟也不像是之前能舞动出妩媚的舞姿,飘洒在空中就凌乱起来:“今天这雨看来不会小了,呆,赶紧吃,吃完我们还得出去,快点”正军叹气着说,听起来很严厉,从他抽的烟就能看出他说这话的无奈和深沉。
阿呆还在端着比脸还要大的碗喝着他爱吃的面条,并没有太听见父亲说的话,竖起的碗挡住了自己的整个脸,也挡住了父亲那严厉和冷漠眼神的射杀。
“我说话你听没听见,赶紧的,还吃什么吃,再吃房子塌了砸死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吃,我看你大了有什么出息。“父亲的语气和表情让阿呆知道了爸爸的怒气。
放下碗,阿呆起身跑去东屋,也许是吃的太多了,把板凳压下去了,起身后板凳差点跟随他倒地,父亲也被着咣当一声下了一跳;两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去了,因为东屋有他们家最为珍贵的东西,那是他们的命根子,那也是几乎能给他家带来全部经济来源的四台机器人;阿呆娴熟的和爸爸拿起篷布把小七盖的严严实实。说起这机器人为啥叫小七,因为机器人不干活的时候就像个阿拉伯数字7。为了怕篷布被风刮起,阿呆还每一个角上压上了一块砖头,临跑之前偷偷拉开篷布还冲着小七笑了一下,漏出还没有嚼完的韭菜叶;他知道小七不会冲着他笑,但是每一次在要背对小七走远之前他都要冲着小七笑一下,因为他总是感觉小七是有感情也是有生命的,他也是感觉每天小七为了为他家赚钱辛苦劳累,自己能给它的也只有微笑。
”“爸爸,咱去哪?”阿呆疑惑着抬头问着爸爸,在这个角度爸爸是那么高,那么伟岸,好像天这么黑不是因为乌云,而是因为爸爸挡住了太阳也挡住了月亮,只留给阿呆两颗最闪亮的星星,这已经很足够了,因为那是爸爸坚毅的眼神,因为那是阿呆全部的依赖和信任。
“穿上我那个军大衣,还是到小帅家的门栋子下躲一会儿吧;这房子啊,早晚得修了。。。”
爸爸的话音未落,阿呆就跑去披上爸爸的军大衣,边走边甩,因为今天的大风,这大衣挥舞的格外洒脱,好像跟着阿呆心跳跳起了舞蹈,探戈?应该不是吧,因为它都没有见过那洋玩意。
阿帅家今天大门紧闭,应该是一家人出去还没有回来;暂且就这样想吧,即使家里有人他们也不会敲门进去,毕竟这已不止一次去他家躲大雨了;不过像这么黑的天也确实不多见,毕竟家里的老房子还不至于一点雨还撑不住,爸爸既然已经担忧安全了,看来今晚这大雨要好好的洗刷大地,洗刷着肮脏的社会,让太阳更加光鲜的照在洁净的大地上。抬头望去,阿帅家的门栋确是气派,门口两个大狮子正对自己那破旧的老房子,在门栋上的瓷砖上都能返照出自家那土坯墙凋落的墙皮,就像是一面镜子里那褶皱的老人,老人在喘息,还是有温度的。
“爸爸,你看今晚这天好像墨水挥洒出来的一样,哈哈哈哈”
爸爸低头看了一下阿呆,头上紧皱的眉头像挣脱了链索的禁锢舒展开来,手不由自主地拂上阿呆的头,这动作是那么自然却又那么的生疏,确实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意过自己儿子的思想和话语了,即使一天一天的看着阿呆长大,但是他始终还是一个孩子,多么美的描述啊:这就想是墨水,挥洒在大地上,铺画出成人们想象不到的美丽画卷,也许只有这纯洁的心灵才能体会到,因为在那里没有生活的压力,没有屏障阻挡瞎想;正军端详了许久阿呆,之前的担忧和压抑有些舒展开来,雨大又如何,生活再苦又如何,房子倒塌又如何,只要是儿子在他身边那就是家,那里就有爱,想想这些确实他不再为担忧而烦恼甚至生气。但是许久不怎么笑的脸上已经很难挤出那传递爱的笑容,阿呆也知道,爸爸是军人出身,军人就该严肃、不能轻易表露自己的感情,因为就是有爸爸这些人自己的国家才能幸福安康。
”爸爸,等我以后大了,我要买一个自己的毛笔,把这天给它画下来,然后画上我们的老房子,画上小七、再画上姐姐;不行,还得买彩色的水墨笔,给姐姐头上画上花,姐姐最喜欢粉色;还有......”阿呆说着说着语速停顿了下来,其实爸爸知道他想起了他的妈妈,但是他不会说出口,也许会是永远。
“赶紧的,赶紧回去把姐姐的那个铅笔盒拿出来,可别淋湿了。”爸爸手轻推了一下阿呆,不想让他再联想下去,因为他知道妈妈的离开对阿呆心灵上的创伤有多么的大,是他自己的无能让这个本来完整的家破碎,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哎呀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不然姐姐会不高兴的”。迈着自己笨重的步子就往家跑,一边跑还一边嘀咕着。
这也许是姐姐不在自己身边后留给阿呆最让他怀念的东西了吧,他每次想姐姐的时候都会拿出来,这就是是一个有魔法的盒子,只要是打开它,呆就能高兴起来,就好像里面有魔法的光,能唤去这世界上所有的阴霾和灰暗。
“爸爸,你看这是我姐姐去年暑假结束后她同学送给她的挂坠,里面还有一个小兔子;我姐说她那个同学可漂亮了,家里也很有钱,我姐说改天去她家玩的时候带着我一起。嘿嘿,那次差点让我给碰坏了,吓得我姐当时脸就发黑了,哈哈哈哈”阿呆言语着,爸爸也没有心思听他说这些,因为他自己躲在屋里也会对自己自言自语,不知多少遍了。
大雨如期而至,就像是傣族的泼水节一样从天上泼下来,只不过他们把水泼在人身上会带来好运,而这个只能给人带来感冒和晦气;门檐前面仿佛拉起了一面水帘,就像是水帘洞一样来保护猴子猴孙们。他们还没有那些猴子们走运,最起码猴子们还能呆在自己的洞里,现在自己的洞自己都不敢呆,只能出来躲会儿。也许上天是在淘淘大哭吧,为这么不幸的家庭痛哭流涕,像是在同情,却又让这伤害更深,幸好阿呆不是生活在西方,不然会感觉大家心目中的神无情又冷漠。阿呆时不时的伸出手去抓雨滴,就像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洒下来,却让人永远都接不住;反反复复,阿呆乐此不疲,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总会自己抓住一个甚至更多,生活总归还会是美好的,只要自己伸出自己的双手。
“你俩怎么在这站着啊,来来来,赶紧跟我们进屋”阿帅的爸爸刚到门口看见了阿呆父子俩。
“不了,不了,我看今天也雨也不会太长时间,等雨小一点的时候我们就回自己家了。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不然这雨再大大这路就不好走了。”
“别提了,军哥,你说这母子俩啊,去趟城里去看病,非得想去集市上去逛逛,也一逛就完了,还好这雨不是特别大,不然就都成落汤鸡了,哈哈哈哈”阿帅的爸爸属于正军的堂弟,虽然不是亲的但是毕竟两家隔得比较近走动也比较多,关系还算可以,阿帅的爸爸主要是人比较好,自己有点经济头脑又能干,在村里混的也算是中等以上了。
“阿帅,你是不是去买玩具了,我看看你又买了啥玩具?”阿呆有点迫不及待。
“嗯嗯嗯嗯,我今天买了一个小汽车,上上电池跑的可快了。”阿帅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他妈妈的包里去掏车。
“玩什么玩,大雨天,刚买的就得让你给玩坏了”阿帅他妈妈一边挪开了自己的包一边,一把手把阿帅狠狠的推开;是带着怨气的那种,其实正军一直都知道她对自己家有偏见,也一直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军哥,你看看要不进家里坐一会吧,这大晚上下雨也怪冷的。你要是不进去我们就先进去了,你看看小帅这鞋子都湿了一大半了”边说着边看着小帅拉着他往家里走“你看你就是不听话,把你的脚冻烂了活该。
”不了,不了,你们赶紧进去吧,孩子这病还没好,别又感冒了“正军知道在她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客套话,也没有反应
”嗯嗯,我看今天这雨也不会下太久,现在这季节啊,下点小雨就是小打小闹“边说帅妈已经打开了门,”那我们先回屋了,军哥,法,赶紧看看晾着的那鞋湿了没有,还在这傻愣的站着干什么“
小打小闹???要真是小打小闹也不会出来躲避,哎,也随她去吧,这弟妹的脾气正军也是知道的,毕竟法脾气好,一家里都管不了她。
一边拉着还在和阿呆交流的阿帅,一边用另一只手把门关上。
渐渐变小的门缝中还能听见阿帅说:“呆,我今天买的这个是蓝色的,特别特别好看,等明天我们一起玩哈。
”嗯嗯,好好好,对了,帅,你胃病好些了吗?“阿呆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已经被关的死死的了,也不知道自己的问候有没有传到阿帅的耳朵里,反正明天就能和阿帅一起玩他的新玩具,到时再问问他也不迟,想想又能玩新玩具了,阿呆心里也是格外的高兴,即使那不是自己的玩具,即使在玩那玩具时可能还要受到帅妈那带有颜色的眼睛,还好孩子的眼睛是自带滤镜的,能滤去那些自己不想看到嘲讽与嫌弃,他们眼中自然的被欢乐和好奇的事物所填满,这也许就是孩子的天性,但最起码这是现在阿呆的天性。
“哈哈,爸爸,爸爸,等以后我大了也要给你买玩具”
“你大了,爸爸也不会变成孩子,我要玩具干啥。你要是真有能耐就给爸爸建一个大别墅,那样再下雨咱们就不出出来避雨了,还是在自己家里暖活。”
“那我就盖一个大大的别墅,把我们这房子罩在里面,那样下大暴雨我们的房子也不怕漏雨,不怕塌了;再大的风都有外面的大别墅替它挡着。”
“小兔子,小兔子你听见了吗,我以后要建一个大大的别墅,然后要把你挂到每天都有阳光的地方,你说你会不会开心的跳出来;”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姐姐的小兔子捧在手心。
捧着小兔子,就好像在握着姐姐的手,那总是姐姐的手最暖后,把温度传给自己。阿呆知道要不是姐姐在外地上学,姐姐肯定今晚过来陪阿呆的,哪怕是放假回来,姐姐放下书包也会跑过来给阿呆讲姐姐在学校里的那些好笑又奇怪的事情:什么同学被老师训得吓得不停的放屁啊,坏同学把粉笔末偷偷放到老师喝的茶杯里啊等等等等,只要是姐姐经历过的,姐姐都会跟阿呆说,姐姐快乐就要阿呆快乐,阿呆快乐了姐姐才会是真正的快乐;因为在姐姐心目中阿呆永远是第一位的,冷了姐姐会把阿呆紧紧的抱在怀里,热了姐姐会带着阿呆在田地里跑,因为这样会有风,但即使停下来后会更热。阿呆为什么喜欢小兔子,一是姐姐是属兔的,二是姐姐和小兔子一样性格温和、会疼人、从来不发脾气;反正不管怎么说姐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眼前的雨滴似乎敲打出了音符,伴随着音符能听到姐姐优美的歌声,那个好像是《打靶归来》,又好像是《好日子》;流淌的雨水仿佛那飘动的丝绸,不,那肯定是姐姐优美的舞蹈才让这绸缎如此的飘逸、顺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