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熟悉因为在这里生活了四年,陌生因为仅仅生活了四年。北京很大,大到四年时间仍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北京很小,小到只有学校和周边两三条街是熟悉的。北京的繁华是展示给世界的,北京的落寂是埋在我心里的。
悠长的走廊,水泥的地面,棚顶的吊扇,铁架的床铺,夏天被汗水湿透的被褥,冬天晾在窗外的一串红干辣椒,三张木桌,六把木凳。这承载了四年欢乐的狭小空间即将移交给下一届新生,我和我们将不再回来。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因不愿送走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我们三个人选择了首先离开。
因为已经决定留在北京工作,租房成了燃眉之急。北京的房价是很贵的,因此合租成了首选。同寝室的兄弟有率先租了房的,我自然搭上了顺风车,至于他女朋友,我们不提倡婚前同居。
男人哥是我们寝室的宝,因为“男人至少要坚持1分钟”的言论,被我们叫了四年男人哥,嗯,现在仍然叫男人哥,以后也会这样叫。男人哥要考研,因为已经落榜一次,毕业后不准备回老家,继续留在北京复习,男人哥老家在江苏,声称考不上研无颜面见江东父老。不回家的男人选择继续和我们厮混在一起,于是我们三人合租一间房,没错,一间房。
房子在东四环外,一片老旧小区里。红砖的外墙,水泥的楼梯,唯一比较新的就是铝合金窗户,但在塑钢窗流行的年头也在彰显着年代感。室内大概60多平米,原本是两室一厅的格局,但客厅被中介加了一道隔断,分成了两个房间,就这样一套房子住了四户,南北卧室各一户,客厅带窗户较大的部分是我们三个住,另外被隔断出没有窗户的小间还住着一个人,厨房和卫生间是共用的。
我们三个租下的客厅隔间算是四户里面积最大的,还带一个南阳台,当然阳台也是共用的,只是其他三户不怎么用罢了。房间里一张双人床,阿彬和男人哥睡,在双人床的脚下方向横着一张单人床,我睡。一个小桌子,一个木头衣柜,有没有电视我忘了,那时电脑已经取代了电视,还有一个空调。我们房间的这个空调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却非常有个性,白天最热的时候它是吹热风的,晚上气温降下来它才吹冷风。有一次约森哥、大熊他们几个兄弟来家吃火锅,约的时候就有人提出质疑“大夏天吃火锅?”我们三个特别自豪的说:“不怕,我家有空调。”结果,火锅里的水刚沸腾起来,空调先生就歇了,随即我们把吃火锅改成了蒸桑拿。
隔壁南卧室住着一对情侣,女的是东北人,男的是南方人,具体是哪里的不清楚,但口音很明显。两人经常吵架,女的嗓门很大,是输出型选手,前半年的吵架几乎听不到男的说话,本以为是个承受型的,可是渐渐的,吵架时男的开始还击,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话也越来越多,能够形成对吵的局面,再后来男的开始占领上风,女的反而没有了声音。
北卧室也住着一对情侣,两个人从不吵架,性格都挺温和,是我们这四户里最消停的,基本不出屋子,也不发出什么声音,偶尔还打扫一下公共区域的卫生,算是模范租户。
隔壁没有窗户的小隔间里住着一位女生,平时基本见不到人,晚上也较少回来住,即便回来也是深夜。据中介说,她是在这里住的最久的,年龄不小了也没见有男朋友,就自己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直到某天深夜,我们三个被隔壁摇床的声音吵醒,原来她是有男朋友的,我和男人哥两个单身狗被硬塞了两口狗粮。
四户互不相识的年轻人就这样住在一道防盗门里,平时鸡犬相闻却也老死不相往来。水、电、网络、煤气等费用各户按照租金比例分摊,做饭次数最多的也就是我了,煮面条、炖白菜,不想做就下楼买,吃的最多的就是驴肉火烧和“烧十一郎”家的烧味饭,有时懒得下楼也为了省钱,就一锅白粥两个咸鸭蛋吃一天,喝粥是真不顶饿,饿的实在难受就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这样的居住条件肯定不算好,但当时也没有觉得怎么不好,有兄弟有酒,很快乐,偶尔也会茫然于未来,但年轻就是资本,烦恼都可以抛开,穷并乐呵着。当有一天快乐都变成了奢侈品,才知道当年的时光是多么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