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期六,我家那南昌的伯母过百岁的生日,古话讲“人到70古来稀”,这百岁宴是世间难遇,我家兄弟姐妹六人都一起去南昌给伯母祝寿,沾沾这世纪老太太长寿的福气。我二哥还带上了女儿和外孙女,二姐也带上了女儿和外孙子,一行十几人的祝寿队伍。
因为大姐被安排了要代表株洲的亲戚上台讲话,所以我们到酒店的时间比较早。
“你是小尾巴?”一个看上去六十岁左右的妇人用我父母乡下老家那边的话过来问我。
“你是小柚子?”其实我是猜的,因为在南昌能够叫出我乳名的,我又不能一眼就认出来的,只有小柚子。
小柚子是我叔公的外孙女,大我一岁。我五岁那年在叔公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小柚子也跟叔公叔婆住在一起。
“是的。”小柚子把身边的男人介绍给我,“这是小瓶子。”
“我知道,是云叔的儿子。”小柚子和小瓶子结婚住在南昌,这我早就知道,只是我叔公走后,跟叔公家的人好象就淡了一点,每次跑到南昌看伯母都是来去匆匆,也没有去和他们主动联系见面。
“是的。”小柚子说,“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去砍过甘蔗!”
“你应该是要大我一岁?”我问小柚子。
“是的。”小柚子点点头,“那年你走的时候我还躲在屋头流泪呢!”
“你爸还好吗?”我问小柚子。
“已经走了。”小柚子淡淡的说。
“怎么没通知我们。”我有点生气地质问,因为小柚子的妈走的时候通知我了,我是跑去乡下奔丧了的。
“我们看太远了,就没有通知了。”小柚子有点不好意思。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爸爸还是我表叔呢!”这种亲戚关系,我家里应该就只有我知道了。“那年你堂弟在石油大学毕业时,说是想分配到株洲来工作,我还去了他学校的。不过当年学校把他们分配到青海去工作了,如果不去青海工作,就不发毕业证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他在西安,蛮好的。”小柚子把她堂弟的情况告诉我。
“我们跟云叔虽是同姓,其实是五户之内的,没有跟你爸这边亲的。”我想起当年跟老爸回乡下老家,老爸跟我说的话。
“是啊是啊!”小柚子也有点激动,我能搞懂这样的亲戚关系,她可能也没有想到。
其实我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懂老爸当年跟我说的五户之内的亲戚是一种什么样子的亲戚关系?很可能我老爸说的就不是这个户字?但我又不好意思向小柚子求证,因为我猜想小柚子肯定也不知道。
“好象吃完饭安排了车子去乡下看看?”我问小柚子。
“是啊是啊!”小柚子又很激动地回答。“我们在乡下还有房子!”
细一想来,我们现在回老家,除了小柚子家,真好想也都没有认识的人了!算起来我爸妈离开村子都有八十多年了。
我爸妈家的村子解放前属临川府管,解放后行政划给了南昌市管。小时候我给叔公写信时,记得那寄信的地址是黄马公社。有一次在中央电视台看到播放一首歌曲,那歌曲叫“黄马姑娘”,当时我就特别激动,想起我爸说的老家的女人都特别漂亮是有道理的呀!
下午安排去乡下的汽车有六辆,本来是怕过百岁生日的伯母太辛苦,安排她回家去休息的,谁知道她今天过生日特别高兴,一听要去乡下,就一定也要去。大家也没有办法,只好让她去了。
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到了黄马乡的乡镇府门口。我爸和我妈都是黄马乡的,但不是一个村子的,大姐建议先去看外婆家的房子,外婆家的房子被评定为江西省的民俗文物。我五岁那年在外婆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读初中时,有跟着我爸去过一次外婆家。不过后来那次去,外婆已经走了,家里留有二舅一家人住着。我记忆中外婆家三面环山,门口有一个池塘。
我外婆家叫官田村,不过有个问题是,黄马乡有上中下三个官田村。我隐约记得外婆家应该是中官田村,但为了保险,我又向伯母确认了一下,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大家开车导航去中官田村,去的路上大姐给在抚州市的大舅打了个电话,说我们正在去中官田村的路上,想问还可以找谁?大舅说,现在二舅妈也在抚州市跟大儿子住一起,真的是还没有可以找了。
我们到了中官田村,把车子停好,遇见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上下的一妇人。问到了我外婆家的房子,那妇人就住外婆家隔壁,很热情地从边门跟我们打开了外婆家的门。外婆家正门口边挂了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江西省民俗文物,从正门口看那房子,青砖碧瓦,还是蛮漂亮的。不过正门已经无法打开了,从边门进去,才发现那正门进来的厅房,已经是长了近一米高的杂草。那房间相隔的木板也破损倾斜了,墙上挂着我外公外婆和二舅的照片,让我忍不住鼻子一酸。这屋子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住人了,不过屋后的院子里的一颗柚子树上倒是结满了柚子。记忆中我四十多年前和老爸一起来外婆家时,外婆家后面还是一座山,那外公家的祖坟都在后山上。老家乡下是农历大年二十九祭奠祖先,所以大年二十九比大年三十烧的菜更加丰富。不过如今那山已经没有了,应该是建设美丽的新农村,那山都变成了房屋了。那门前的小池塘还在,那池塘边为了安全还安装了不锈钢的栏杆。
大家拍了些照片,就上车去我父亲家的村子。从外婆家的村子到我父亲家的村子,现在开车都不要五分钟了。记得我五岁那年,二舅用自行车从我叔公家接我到外婆家时,好象骑了很久。
我父亲家的村子,已经没有我家半片瓦房了,连我五岁那年在叔公家住的房子也没有了。我们把车停在小柚子家门口,小柚子还是在村子里砌了一栋四层楼的房子。小柚子夫妻从南昌买了不少菜,说是要我们吃完饭再回南昌。小堂姐说晚饭在南昌已经安排了,坐一下就走。现在小柚子家门前也有一个小池塘,跟我的记忆不一样了。大家吃了小柚子端出来的甘蔗,觉得蛮甜的。小柚子说那甘蔗就是这村子里种的,就要小瓶子带着小朋友去田里砍点甘蔗。我五岁那年住在叔公家时在村子里有一个特权,就是可以去任意砍甘蔗。现在一转眼,就是看孙子们去砍甘蔗了。现在别说砍甘蔗,就是吃甘蔗都不敢吃了,牙齿已经不允许了。
从父亲家的村子开车出来,就走上了高高的河堤,看着车窗外,这河堤从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我五岁那年住在叔叔家时,每天都会跑到这河堤上来等叔公回来,因为叔公每次都会带糖果回来。那记忆中的糖果,怎一个甜字了得。
2024年12月25日於株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