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多想逃离的地方,如今却是回不去的地方。
一个几字形的庄子,十来户人家, 一口古井,一条出口往外延伸链接村口直至通往四通八达的出口—— 一条马油路,我们就是从那条公路去了外面的大世界。
庄子口有一棵粗壮高大的枫香树。枫香树上有马蜂窝,树下有一条逼仄的石子土路,穿过芝麻塘,沿着田埂和沟壑一直往上,通往庄子的稻场,稻场上堆放几堆草垛子,那是大伙儿们打麦子、晒稻谷的场子,也是儿时我们躲猫猫、踢毽子、跳绳、翻跟头、打耍架的风水宝地。如今直接消失了。
枫香树上的马蜂窝是我童年时的阴影。一个超大的黄蜂喜欢绕着树上方的破皮口子里飞来飞去,而枫香树下是我们上学必经之路。有一次,运气特别差,刚好撞上了大黄蜂在巡逻,我小心翼翼地想从树下不知不觉地溜走,不曾想那成精的大黄蜂还是发现了我,很害怕的我惊慌失措地奔跑起来,然而披头散发的我给了大黄蜂可趁之机,顺便就粘上我的头发,跟随我一起奔跑几里路,最后还是在我的眼睛皮子上亲了一大口,随着一股子钻心痛,我的左眼睛立刻就肿起来大包,把眼珠子都盖起来了,看不见了,我吓得哇哇大叫。此后经过这棵枫香树我总要找大人一起。如今在枫香树的上方修了一条水泥大马路,再不用经过枫香树了,然而马蜂窝也消失了。
枫香树旁边便是芝麻塘。我们庄的十几户人家生活饮水以及庄稼灌溉的源头。比如平日子大娘,婶子们扎堆在芝麻塘石板上洗被子,洗衣服,唠嗑;还有就是夏天里孩子们摸螺蛳、捡河蚌、捕虾、游泳的地方。芝麻塘埂的上方和下方都是稻田。如逢旱年,埂上的稻田用水车踩水灌溉, 埂下方的就直接开闸放水,有时候还因为用水不均,庄家农户们是要吵个头破血流的,干架的,都要不甘示弱。也就这么个小小芝麻塘却联系着谢、江、朱三个姓氏庄户的农事乐趣以及他们的恩恩怨怨。如今不论埂上的还是埂下的荒田居多,再也不用抢水了。
谢氏十几户主要饮水是靠一口老古井。说来奇怪的很, 这口井,再怎么大旱,总是有水汩汩流出。记得有一年特别大旱,芝麻塘里的水都见底了,庄户们各使神通,也没有水用了,就会有些人不睡觉深更半夜偷偷摸摸来井边淘水,可以用“抢水”来形容,有时候就为了那一口水大放厥词,骂爹骂娘,吵翻了天。现如今,古井被修葺,用水泥石头砌好,预制板当洗衣板, 但是使用的人越来越少,甚是冷清、寂寞。
再要说就是庄子后面的竹林。夏天里,大人们午休, 小孩们不睡觉, 你猜干什么?竹林里先疯狂地撒野,再抓鸡摸蛋,掰竹条打苍蝇,徒手捉牛虻,学知了嚷嚷……静下来的时候, 找一个隐蔽之地,或躺或卧,聊天,打牌,下象棋。还有一件特别事,现在想起来就好笑的事情,就是抢粪,有那么个特殊时期,大家尤为上心, 一放学,我们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拿粪铲去竹林里绕一圈,去捡猪粪,牛粪,多者为傲。这片竹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却装载我们童年里很多趣事。如今竹枝横七竖八,杂草丛生,蚊子非常多,再也没有鸡狗猪牛的闹腾。偶尔回老家,也不敢轻易踏入,生怕弄得全身痒痒。
梦里的呐喊、嬉笑、哭闹都不再有人听见, 而故去的人、事、物都随着时间被风埋葬。
故乡,梦里相见,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但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