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别离

  “做好准备。”夜洵微眯起眼。

  只见他抬起手,轻描淡写地向上一指,无数金色的闪电凭空出现在溶洞顶部,宛如腾空的金龙在空中游走。还未等人反应过来,数十道闪电直向着他们面前的傀儡击去。空气中,很快就飘出一股烤焦东西的味道。

  “跑!”随着一声令下,三人化作了三道残影,直冲了过去。

  原本的包围圈,在夜洵的雷霆一击之下,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三人长驱直入,直接冲破了傀儡的第一层包围。指挥傀儡的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操控着更多傀儡飞快向着这边汇聚。

  “嗤”的一声,地面上三人的身侧燃起了两排熊熊的烈火,离得近的几个傀儡直接一瞬间化成了蒸汽。慕辰噙一抹冷笑,宽大的衣袖在股股热浪下剧烈摆动着。

  烈火随着三人的奔跑一路延伸出去,阵外的傀儡一批批被烧焦,镇内的三人却感受不到热,竭力地奔跑着。

  天雷滚滚,地火炎炎。身后,留下了无数通体焦黑不成人形的尸体。然而正在奔跑的三人,表情却愈发凝重。

  夜洵的面色渐白,脚步看着有些发软。

  沧陌拽了拽他的衣袖:“你怎么了?”

  “没……没事”他有些气喘,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傀儡太多了,幻力快要要支撑不住了。”

  的确,天雷的颜色比起开始时,已经暗淡了许多。地面上延展的“火墙”,宽度也在慢慢变窄,傀儡与他们的距离已经不足五尺。

  再这么下去……

  突然,一只傀儡冲破了火焰,伸手就抓向了他们。沧陌一把抽出短剑,头也没回地刺了两刀。青光乍现之处,两条漆黑的胳膊已经落在了地上。然而,又有几只傀儡浑身焦黑地冲了进来……

  “轰!”几道明亮到刺眼的金光顺着夜洵的指尖喷射而出,几只傀儡瞬间化为了灰烬。而夜洵,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幸好身后的沧陌一把扶住了他。慕辰一皱眉,将被撕开裂缝的火墙,再度封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沧陌都能看得出,这墙的厚度已经薄了很多……

  沧陌:“还有多远?”

  “至少还要半柱香的时间。”夜洵面色凝重,回答道。

  半柱香……他们显然撑不到那时候。她这辈子,就要结束了?一股强烈的不甘从沧陌心底升腾而起,直击大脑。恍惚间,一个个尘封在记忆中的驭蛇阵法飞快地在她的脑海中闪现,挤占了她的全部思绪。

  真是讽刺,明明不会驭蛇,却在临死之前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沧陌近乎绝望地面对着脑中频频闪现的阵法,突然,她感受到了一丝异常。她发现,自己的意识边缘,似乎呈现出许多细小的分支,就像有无数条线连接着自己的大脑一般。

  几乎是一瞬间,她恍然察觉出,那些连接着自己思维的分支,连接着石屋的方向……

  难道,是蛇群?沧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认知。

  事到如今,只能死马作活马医了。她闭上了双眼,调动自己的注意力,努力去感知那些留在石屋附近的蛇群。那一刻,一切都鲜明了起来。她几乎能感受到,那些蛇此刻正半立着身子,等待着她的命令。

  沧陌在脑中默默勾画着一个防守的蛇阵,竭尽全力地将自己的思绪传递出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别愣神!”慕辰拦腰砍断了一只正向沧陌挥斧的傀儡,冷声道。

  沧陌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心中不由沮丧:果然还是不行。

  火墙和天雷都已经消失了,三个人后背相靠,面对着咆哮着扑来的傀儡,展开了最原始的武力厮杀。

  沧陌的剑快成了一道闪电,剑锋所至之处,卷出一片血雨腥风。

  眼看傀儡越聚越多,沧陌一咬牙,猛地横挥出一剑。这一剑用了她十成的功力,生生将眼前的大半圈傀儡齐齐拦腰砍断。后边的傀儡还没赶上来,趁着这几秒间歇,沧陌纵身跃起,借着高度优势来观察傀儡的分布。忽然她发现,在傀儡们的中心位置,有一个身穿银色战铠的高大男子,正挥动着旗子似乎在指挥。沧陌看不清他面容,却能猜到那人便是傀儡的控制者。她嘴角一勾,十几根银针直向着他身上的各处要害射去。

  那人反应极快,眨眼间躲过了刺向他双目的银针。他武功并不华丽,但功力极其深厚,一掌挥出便震碎了剩下的几根银针。然后,转过头,冷冷看向沧陌。

  那是个中年人的模样,眼神如鹰勾般凌厉。沧陌的瞳孔一缩,这样的高手,即使在中原也见不到几个,却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

  这时,下边有几只傀儡突然跃起,挥舞着铁锤扑向了她。沧陌在空中无法借力,一下就陷入了被动。

  突然,耳畔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巨响。还未反应过来,她整个人便已经落在了夜洵的怀抱中。沧陌目光微闪,腿落地一瞬间竟有些发软。

  这时,只见无数道蓝光从石屋的方位射出,绚丽的光芒罩住了正攻击着三人的傀儡。靠近他们的几只傀儡,在那一刻突然停住了,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将它们拦住,缓缓地向远离三人的方向推去。傀儡们挣扎着,却一分也靠近不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驭蛇阵法?”夜洵惊诧地看向她:“你弄出来的?”

  “啊?”沧陌也懵了,却没忘了把自己的剑捡起来:“不是,我刚才跑的时候,就试了一下,但是当时明明失败了啊……”

  “当时?”夜洵突然大笑起来,一把抓住了沧陌的手,朗声道:“驭蛇阵的形成是有冷却时间的,哪能这么快……”

  “赶紧跑吧,”慕辰一脸无奈:“谁知道这阵能撑多长时间。”

  没有了傀儡的束缚,三人都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很快就跑到了目的地。

  “这里……只有墙啊。”沧陌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沧陌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越来越不够用了。

  “这墙是术法形成的,不用害怕。”夜洵一马当先,直接冲进了墙壁。

  剩下的两人见此,当下也不犹豫,排着队撞进了墙。

  进入之后,发现这里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夜洵走过去,贴着地面摸索了一番,将一块铁板掀了起来。

  地面上,露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这么多年,里面的路不知道还通不通。”夜洵点了根蜡烛,率先钻了进去。

  这个地道设置得极其简陋,有些地方还坍塌了,三个人连挖带刨,终于在半天之后,找到了另一端的出口。

  推开了头顶的砖块,几缕的阳光倾泻下来,三人适应了好久,才放开捂着眼睛的手,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沧陌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就是之前约见夜洵的凉亭。时间好像回到了原点,一切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三人的身上脸上都占满了泥土,衣服也都磨得破破烂烂。但此地危险,他们也不敢久留,只得在集市上买了几身衣服,再找了个客栈随意地梳洗了下,便再度赶路。直到天色向晚,他们已经逃到了另一个小镇。

  沧陌疲惫至极,一到了房间,倒头就睡。

  ……

  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沧陌走到了夜洵他们的屋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开。

  “找夜洵吗?”

  身后传来慕辰的声音,沧陌一个激灵,手下意识就要摸剑。

  “这么紧张啊?”慕辰冷笑着凑近:“怎么说也是一起患过难的,你这也太绝情了。”

  “你有什么事吗?”沧陌本能地厌恶他,一看到他那张酷似夜洵的脸,就有一种自内而外的不舒服。

  慕辰:“你不必找他了,他出去购置装备了,晚上才能回来。”

  “嗯,谢谢。”沧陌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等。”慕辰叫住了她:“还没吃饭吗?一起吧。”

  ……

  慕辰看着正忙着啃排骨的沧陌,淡淡道:“你觉得,你了解夜洵多少?”

  沧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和他明天就要走了。”慕辰拨弄着桌上下酒的花生:“所以,今晚可能是你们的最后一面。”

  沧陌夹着排骨的筷子一滞,抬起头看着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你有必要知道。至少,如果他再也回不来,你能有个思想准备……”

  “你们到底要去做什么?”沧陌惊愕,随即又意识到了他的弦外之意,顿觉窘迫,喃喃道:“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你知道桑真一族吗?他们懂术法,能够凝聚幻力,本应该是一个极其强大的部族。然而,在桑真族的内部,一直流传着一个诅咒,所有桑真王室的嫡子,都活不过四十岁。”慕辰缓缓道:“而夜洵,是桑真王室最后的血脉。”

  “诅咒?是什么人下的?能解吗?”曾经的沧陌,绝不会不相信慕辰的话。只是自从她来到了这个大陆,接触了太多颠覆她认知的东西,所以对一切都将信将疑起来。

  “那都是传闻,事实上那并不是什么诅咒,而是为了禁锢蛊王而做出的牺牲。”

  “禁锢蛊王?”

  “没错,蛊王其实并非自然生成,而是以某种方式被创造出来的。而造出它的人,正是几百年前桑真族的国王。所以,想要镇压住蛊王,只能用他后代的躯体为容器,禁锢蛊王的肉身。”

  “所以,夜洵是要去赴死?”沧陌的声音颤抖起来。

  “不,他是要彻底杀死蛊王。”慕辰微笑道:“他似乎很有信心,去完成这件几百年都没有人成功的事。”

  ……

  明月高照,晚风习习。夜洵纵身跃上客栈的屋顶,发现沧陌也在上面。

  “你来啦,”沧陌转过头,低声道:“慕辰说,你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嗯,”夜洵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淡:“我会回来的。”

  沧陌一愣,目光顷刻间温暖了几分,微笑道:“我也要回大药谷了,青族的事情,我恐怕也躲不掉了。”

  “天冷,早点回去吧。”夜洵半撑着脑袋,斜靠在屋脊上。

  “我不困,”沧陌声音有点闷:“今天月色不错。”

  “今天是十五,”夜洵脱下外衣,披在沧陌身上:“披上点,别冻着。”

  沧陌身体一颤,却没有抗拒,只是月光下的面色渐渐透出粉红来。

  可惜,良辰美景与美色当前并没有让沧陌坚持多久,就直挺挺睡着了……

  沧陌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她还未起身,就看到留在她枕边的信。信口没封,沧陌当即打开,看了两眼之后,叹了口气:他们已经出发了啊。

  她发见夜洵的外衣还披在自己身上,便直接穿在外面,将头发高高竖起。

  几分钟后,一个青年模样的俊俏少年走出了房间,衣服穿在她身上有些长,更显出她的单薄,又添了几分书卷气。她闲庭信步般走下了楼,对柜台旁的老板娘清浅一笑,走出了客栈。她顺手牵过一匹毛色鲜亮的黑马,飞身而上,策马离去。

  客栈的老板娘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目光有些呆滞,片刻后,她后知后觉地擦了擦口水,喃喃道:“怪了,明明记得那屋住的是个姑娘……”

  又过了半晌,客栈里穿出老板娘惊天怒吼声:“靠!他牵走的是我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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